等谢灵芝松劲儿了,云青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深深看了她一眼,带着大憨策马扬鞭而去。
谢灵芝倚在窄窄的门洞里,探头目送云青直至看不见,她现在还不敢告诉萧缇有可能是害谢朝海落水的人。
不然哪怕萧缇是那勋国公的嫡次子,哪怕他住在长安的豪阔宅院里,云青拼了一条命也会杀进去。
萧缇早该死,可云青犯不上为这样的人送命。
谢灵芝想着即便萧缇是勋贵,能在长安只手遮天,但她毕竟大张旗鼓地报了官,他若是要报复,也得有所顾忌。
谢灵芝是知道萧缇的,他是个疯子,做起事来不管不顾,他想要报复自己,阿耶已经死了,接下来是谁呢?
娘亲?云青?
忙完了一圈家事,廊下已经点了灯,灯笼罩着白纱,灵堂上的光比冬天的雪还冷,谢灵芝让小丫鬟下去休息,她自己为阿耶守夜。
等人都走了,谢灵芝关上门,泄了一口气靠在堂屋中间的那根柱子上,斜斜地盯着谢朝海的牌位,手上的纸钱已经落到了火盆里都没察觉。
“我倒希望他直接来找我。”谢灵芝喃喃自语。
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悲惊交加,谢灵芝疲惫不堪,眼前的火光越来越模糊,她靠在柱子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往事,一些她不愿想起的往事。
那是一副淫、靡香艳的场景,她至今都不记得是怎么与萧缇发生、关、系的,她只记得烫人的灼热在身上游走,她被紧紧箍住,按住,仿佛要被嵌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急促的喘息声在耳边挥散不去。
画面一转,谢灵芝与萧缇相对而立,她鼓起勇气,对萧缇说:“你该娶我的。”
萧缇的面容并不清晰,他轻蔑和吃惊的语气倒是十分清晰,“你我之间,云泥之别。”
谢灵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萧缇,紧握着双拳,指甲抠进掌心,羞耻之感有千斤重。
那时候意外失贞的谢灵芝没敢报官,也没敢跟父母说,她选择独自与萧缇谈判,没想到等来的是更大的羞辱。
谢灵芝又羞又气,那日的事她真不记得了,她在只记得在那天乐园游的宴芳阁——谢朝海供事的地方,宫里的郢酒坊新下了一批葡萄酿。
宴芳阁作为皇家宅院,毗邻一个赛马场,是专为王公贵族休憩玩乐的地方。
谢灵芝与几个在宴芳阁伺候的宫女偷喝了几杯葡萄酿,头晕的厉害就回房休息了,醒来就便于萧缇同床了。
她吓得哭出声来,萧缇让她冷静些,说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可萧缇自持勋贵身份,拈花惹草,游戏人间惯了,过几天就把此事抛到九霄云外。
家里不知真相,让抑郁不振的谢灵芝去城外散散心,哪成想回程时居然被人追杀,来者口口声声威胁她别纠缠萧缇,否则当心小命.
谢灵芝在逃跑的过程中不慎跌下悬崖,落下了腰上的病根。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谢灵芝心如死灰,重压之下划破了手腕,企图自杀,所幸阿耶及时发现救了下来。
文人意气的谢朝海抱着女儿哭了出来,他咬着牙,向谢灵芝保证:“你放心,我等虽然是如蝼蚁般微末之人,但也不是全然任人宰割,我定会给你报仇的。”
从那之后,谢灵芝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喜欢外出,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几乎不跟人讲话,至于笑容,她很少很少开心的笑了。
某一日,谢灵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谢朝海敲开房门,告诉她:“萧缇发生意外,在乐游原骑马摔了,至今不省人事,听闻伤了一条腿。”
谢灵芝抱着膝坐在床里,听到这儿,抬起头来,呆滞地与阿耶对视,谢朝海深吸一口气,告诉她:“我说了,微末之人也不能任人欺负。”
谢朝海在太仆寺专职侍奉那些王公贵族游园玩乐,他趁人不注意在萧缇的那匹马的草料里动了手脚,萧缇这才意外出事的。
这件事,只有谢家夫妇和谢灵芝知道,云青都没敢告诉。
之后听说萧缇一直没有醒过来,多半是废人了,谢朝海辞了官,悄然带着家人到了蒲津县的青莲镇,一住就是三年多。
谢朝海怕谢灵芝经过那等肮脏事后,接受不了其他男人,也怕再有其他男子对谢灵芝不好,干脆做主让云青与谢灵芝成亲,反正知根知底。
谢灵芝本是不愿意,她非完璧之身,不愿意欺骗云青。谢朝海安抚女儿,“以后,我来向云青请罪,只是舍不得我的女儿受人冷眼。”
所以,这才有了云青与谢灵芝的婚约。
本以为所有的事情该尘埃落定,谢灵芝也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她哪里晓得,几个月前萧缇居然醒了过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谢灵芝。
谢灵芝靠在柱子上睡得迷迷糊糊,极不安稳,她梦到与云青拜堂成亲,谢朝海居然也在,一家子和和美美,喜气洋洋,可等到进了婚房,却扇的人竟然变成了萧缇,他似笑非笑,声音若有似无,“怎么?芝芝与我一夜春宵,却要始乱终弃了吗?”
谢灵芝猛然睁眼,伸手一摸,脖后竟全是冷汗,她不住喘、息,环顾四周好半天才确认这是阿耶的灵堂,而不是婚房。
可还没等定下神来,只听背后吱呀一声,有凉风灌进来,吹灭了蜡烛,吹起谢灵芝的鸡皮疙瘩。
谢灵芝感觉到了背后阴恻恻的眼神,她如同被灌了铅,点了穴一般,僵硬地回头,但见一个瘦削高挑的人影逆着光,嵌在门框里,他一面打着折扇,一面道:
“怎么?芝芝与我一夜春宵,却要始乱终弃了吗?”
这句话跟方才梦中的一模一样,可怕的是眼前的事并不是梦。
谢灵芝瞪大了眼睛,她的喉咙如同塞进了石头,呼喊不出来,而她的眼睛却在惊恐地尖叫。
是萧缇,他来复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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