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匹夫,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算计他这胡州的一亩三分地!”方到驿馆自己房间,崔敦白已经按捺不住要掀桌子了。

“你说这叫甚事?何时有听闻过先在大祺成次亲,再去匈奴成次亲,成亲成两次,他爹怎不去认两个回来伺候他娘?”

朝中无人愿走这一遭,温珣硬是要来,他央不过小妹的苦苦哀求,只能陪他走一回,出发前已经把最坏的打算考虑在内。

一路瑶章闹出的幺蛾子不消细说,天天提心吊胆地伺候,既怕得罪了公主凤仪,又怕她使出不入流的鬼点子逃跑,一个个心惊胆战,那些近卫,哪个身上没带点瑶章折腾出的伤,却也压根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不容易到了胡州,莫继这搅屎棍,抗敌不行,亲敌倒是一把手。他们人还未到,已经先把接亲队伍迎进来了,自己人住驿馆,胡蛮子倒是住在将军府里,吃着山珍海味,还替人家想法子,逼他自己退让,灰溜溜回京城。

“我今儿个还真就跟他卯上了,”崔敦白一肚子火气,道,“这胡州兵权,我誓要拿到。若真怕那毛头单于发疯,撕毁盟约,莫继早不会如此作态了。当初放出个劳什子风声,就是不想京城派人来。倘若真的开打,我也不带怕的,大不了干上一回。”

温珣替他倒了杯茶,“不怕朝中那些人说甚了?”

“我何时怕过?那些老家伙,既笑话咱们愚莽,又怕咱们真的得权,除了在朝中搬弄是非还会做甚,老子姨娘都没他们事多。”崔敦白把茶一口饮尽,“天天守着这几处兵马跟守块金疙瘩似的,也没真见着把这些人用在刀刃上。”

温珣坐在他对面,道:“在自家地盘上被夺权,谁能咽得下这口气?他若不设套,咱们才该忧心。”

“匈奴有没有想成两回亲还难说,单凭他说甚难道就是甚。”崔敦白把心底的怒气压缓,冷静了一点,“出发前我特地招了个会匈奴话的人,方才让他去探探口风。若是莫继虚晃一招,我直接顺他的话接了兵权,之后那些下属,中用的就留下,不中用的,让他带回京;若匈奴真有在恪州成亲之意……”

“看他们是否在项庄舞剑。”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温珣放下茶杯。

离开崔敦白的房间,温珣揉着额头关门,刚转身,便见一个人站在自己的房门口。

温珣眼里闪过一抹光。

宁微正想敲门,眼角余光瞥到他的身影,微讶地转头,嘴角忍不住勾起。

“阁下有何贵干?”温珣慢慢走到他的身边,笑看他,“三更半夜不睡觉,在别人房门外头徘徊,一看不是个正经人。”

“漠北苦寒,来瞧瞧温公子在这可还住的惯,身边缺不缺一个不正经人,暖暖被窝。”

“暖被窝的不需要,倒洗脚水的小厮还缺一个,你这身粗布衣裳正合适。”温珣打开房门,“进屋再说。”

两人一同进屋,温珣请他入座,道:“我正想找你,你倒是来瞧我了。这两年过得如何?”

“就那样,无聊的很,哪有京城快活。不过,在武学倒是发现了几个好苗子,今日将军府大厅,站在我左后侧的,叫做周忌,带兵天赋极好,以后若有机遇,定是个将才。”

“那你多提携提携他,大祺正是用人的时候。” 温珣的手无意识地抠着桌上的浅坑,“如今战势迷离,匈奴怎会说出想要先在恪州成亲这种荒谬之事?”

“匈奴单于,渠顿,一月前到恪州了,大有你们再不来,他们就继续打的架势。”

温珣低头喝了一口茶,把眼里一丝杀意掩下,皱眉道:“听说这个单于的想法异于常人。”随心所欲,不顾后果,连亲爹和阏氏都能杀的人,“他在这里,于我们很不利。”

“不如换一种说法。”宁微从另一角度看待此事,“三州攻下容易,守城却难,渠顿不得不亲自前来坐镇,稳定军心。”

“也许,但未必。”温珣若不知晓前世,也会这般认为。

话本中寥寥数语之间,是边关数十万百姓的生命和半生颠沛流离。

渠顿娶了敏康公主,接了大祺的粮食兵马,没两年就撕毁盟约,匈奴骑着大祺的马,手里拿着大祺的武器,踏破了北方五州的城门。最后因周忌的出现,这才让匈奴退回草原。

从此成就了五皇子的赫赫威名,也让温珣知晓,军心不稳,在渠顿眼里,不过是杀几个手下的事情。

“成亲主意,真的是莫继出的?” 虽是问他,却是肯定,语气中透着一股无力。

“莫继别的不行,脑子里的昏招倒是多。与接亲的匈奴使谈了整整两天,完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最后提出了成亲两回这么个馊主意,回来后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一说起这个,宁微就火大。

温珣叹道:“公主眼看就要送进胡帐了,盟约即将生效,胡州既稳,他怎还愿意把自己的大本营拱手让给别人?”

“可不是么,苟且阴私倒是多,若不是当初守住了胡州,我这个副将,还要被他侄子拿去。”

“恪州动静如何?”

“你想做甚?”宁微眼神一亮,有些蠢蠢欲动。

“哪能做甚,还是得先去探个虚实再说。”他揉揉额头,“如今我和舅舅刚来胡州,黑瞎子摸路,完全瞧不清局势,三方各自猜忌,不知真假。”

“你若要去,记得叫我。”宁微凤眸满满都是他,笑意在眼里荡漾。

“温某一介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需麻烦宁副将从中调停。”

“小事一桩。”

“那我以茶代酒,先在此谢过。”温珣端起桌前的茶杯。

“客气。”宁微和他碰杯,见着他莹白的手指,眼底微沉,憋了一个晚上的话,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家人可为你说亲了?”

温珣笑道:“早说了,但若定下了亲事,哪有如今这逍遥日子快活,这不被催的紧,来这里避避了。”

话题逐渐往这几年做过的一些荒唐事上偏,无所不谈,美人美酒美景,两人无一不精。及至深夜,温珣才把意犹未尽的宁微送出门外。

待把人送出驿馆,迈步走回房间时,温珣眼尖地在楼梯角的阴影里,发现了一个人影。

此时已是深夜,楼道空无一人,若不是对那身影万分熟悉,他都要怀疑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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