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般就很好,如今我们不过是亡国之人,能有处庇身之所已是大幸,又何求其他?”容湘故作伤感凄凉地道。

牧荣淳见此嘴角微抽,再看下首正偷瞄她脸色的牧荣勇也怔住了,显然是看出这位在假装了。

话说假阿姐这表情,要多假有多假,什么亡国之痛,压根看不出一星半点好么?

“行了,舒明,以后我们姐弟住在这里,就要烦劳你多担待了!”容湘微微躬身,冲牧荣勇一笑,那眉眼弯弯的神态,根本没有一丝阴霾愁绪,谁能想到她竟是半个多月前亡国的大宴公主呢?

“小姐折煞我了,断不敢如此!”牧荣勇面上露出一丝惊慌,连忙变换姿势,拜倒在地。

容湘扑哧一下笑出声,彻底打散了一室气氛。

“唔,舒明莫要多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日后总要一起生活,你这样恭敬万分的,真心让我分外不适,还是改了得好。”

牧荣淳蹙眉偏头,却看到了容湘带笑的容颜和……没有多少笑意的双眼,她在打什么主意?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容湘似乎不是单纯地准备在鉴康城就这么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这店闲置了有些日子了吧,还要麻烦舒明打点一番,我想在这里开间医馆,你看着进些药材、收拾下店面,待准备好了我们就正式开业。”

开医馆?

牧荣勇意外地抬头,牧荣淳亦转眼看去。

容湘见他们这般模样,摊摊手颇为无奈道:“唉,没办法,如今不比从前,再过不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不自食其力怎么能行呢?”

牧荣淳嘴角再抽,别以为他不知道,假阿姐既然是有预谋地逃离叶城,那肯定拿了不少宴宫中的钱财珠宝,只要她想,继续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绝非难事。

牧荣勇额角微动,也有些抽搐的迹象了,别说买了这店铺后剩余的钱财,就是他受命转移到郊外山庄里的珍宝都有不少,关起门来继续当公主易如反掌,怎么可能穷困至此了?

再说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凭这位的本事,还愁没有钱花?

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开医馆的事便这么定下了。

是夜,牧荣淳站在卧榻边,正对着铜镜宽衣解带,从其中审视着自个儿的身体,白皙若雪、纤细羸弱,这副少年身躯上没有一道疤痕,没有一道屈辱的痕迹,干净的、完美无瑕的、稚嫩的……未曾有丝毫经历过沧桑巨变和人事的身体。

牧荣淳嘴角牵起个嘲讽至极而冷戾的怪异弧度,谁能想象呢?被部将砍下头颅的他,居然能回到亡国之际,还被一个古里古怪、神秘莫测的假阿姐给带出了叶城,辗转大半月逃到了偏安南方的景国?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骤然狠狠闭眼,脸色刷白胜比身上的肌肤,可是……可是那些记忆却还刻在他的灵魂里,痛到彻骨……

“吱呀”的开门声响起,容湘左手抱着一套折叠整齐的衣袍,右手维持着推门的姿势,一瞬的怔愣后,似笑非笑地打量起屋中少年坦诚而立的身体。

牧荣淳额角青筋直蹦,侧转身体望去,虽未立刻拉好褪下的衣衫,却到底不着痕迹地遮挡了一下重要部位。

“非礼勿视不懂么?”他语气极其恶劣不悦道。

容湘轻笑一下,大大方方再度上下扫过他的身体,跨进门来将手中的衣袍放在几案上,淡定自若地摸着下巴以品鉴的口吻道:“唔……身材不错嘛,挺匀称的,就是太瘦了,还有就是……啧啧,到底还是个孩子,那里的尺寸确实小了些!”

关门声响起,牧荣淳在瞬间的错愕后彻底黑了脸,特别是在一门之隔的外面传来了某人恶劣地、可恶的大笑声时,他的情绪已濒临崩溃,恨不能立刻冲出去堵上那个臭丫头的嘴!

他站在原地气得发抖,哪里还顾得上对着镜中的自己想些什么陈年旧事,他愤愤然地狠狠扯去身上挂着的衣衫,踩着重重地脚步冲到几案边,抓起那套折叠整齐的衣服准备撕碎了发泄情绪。

“到底还是个孩子”……

然而,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容湘刚才说的话,过滤掉那些让他暴躁的内容后,竟从这句中品出了几分怜惜之意。

刹那间,牧荣淳的鼻尖涌上了酸涩,眼眶不由自主地便热了,心里更是流淌出满腹的委屈痛恨,当初他被押解至长安时,又有谁这般想过?当初将他作为礼物奉上的时候,又有谁曾这般想过,当初他堂堂嫡出皇子、大宴重山王雌伏扶兼狗贼之下时,又有谁……这般为他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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