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婢子递上的请帖苏锦并不急于拆开,只是先放在一旁,继续看书。
“姑娘。”文墨问得小心翼翼“您不打开瞧瞧么?”
“无妨,一会再看也不碍事。”苏锦淡淡笑道,“便是赴宴也需做完功课。”
“嗳。”文墨不敢再扰苏锦读书,悄悄退出房门,百无聊赖的倚在柳树干上,闲闲看向在潭里欢快游动的鱼其中的几头锦鲤日渐圆润,窜来窜去的模样好似一个个小灯笼。
婢子笑了一阵,在树下歇着,却越发感到不妥。
就算有些书生娘子善于逢迎多般游走。至多也是混个贴进府参宴吃点油水罢了。
苏锦既无功名在身,又没入学青山书院,本就是布衣一个却能叫庆郡王亲卫专门来送请帖,着实蹊跷。
况且她伺候苏锦也有半月从未见苏锦在京里走动至多也就是在百花节那夜里与庆郡王有过交集。
文墨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内读书的女子,单凭她与宋太尉庶子定过亲,或许苏锦的身份远非一个清贫布衣这么简单。
一墙之隔,淮安有样学样,刚刚给沈原复述了一遍当时的场景。
末了豆豆眼的小厮生怕自家公子不快,忙不迭地替苏锦解释道,“公子,其实小的在窗户下听了半天,苏姑娘跟宋公子之间,似乎是宋公子多想了。”
“而且,小的也听闻庆郡王在咳,癖好上有些喜欢折磨人,她院里的小侍每几个月就要抬出去一批。”淮安也摸不准这话该不该与沈原说。
他家公子虽然动了情,但大抵还不清楚这世间女子并非都如苏姑娘那么好欺负。
宋公子怎么说也是认识的人,要是过几个月听见他被扔去了乱葬岗,到底也会唏嘘一番。
豆豆眼转了转,努力替苏锦说着好话,“所以,依小的看,苏姑娘多半也是心善。”
“再者,苏姑娘也说是要替公子还人情,虽然这宋公子居心不良,到底因为他提了几句,苏姑娘才能救下公子。”
“啊!还有,苏姑娘说什么老虎来着,总之就是想要宋公子以后都记着公子的好。”淮安不太确定的补充道。
“她当真要去找庆郡王?”沈原沉默,且不说宋致的事。
他可还记得前世里苏锦说过,庆郡王野心颇大,绝不甘心屈居人下,还说此女心思深沉,不应从往过密。
那时他还笑着辩了几句。
你说的可是吴家伯母?她要是有那个心,哪里还能在京都里闲了十年。
且以苏锦内敛的性子,也不会在功名未成前就与权贵扯上关系。
这京都里的贵女,可都是笑面虎,吃人不眨眼。稍有不慎,便会被推出去当了替死鬼。
这也是娘要苏锦安心读书,韬光养晦的缘由。
甚至于百花节那晚为她引荐朝中好友,也只是想替她挣一份脸熟,免得旁人欺她清贫。
若日后当真在贡院里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只一句话就被定了生死。
院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生人气息,惊起了游廊下的笼中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公子。”门外有小厮通禀,“外院的文墨求见。”
“叫她进来。”
掀起珠帘,淮安瞧着一脸不安的文墨,隐约有了猜测,正挤眉弄眼地要她别多话。
哪料这婢子跟了苏锦几日,也不似过去机灵,不仅一五一十将郡王府下请帖的事,讲得详细无比,甚至于连苏锦的神色、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
沈原听得脸色一沉,忍不住暗暗啐道,就这还说对宋致没有过半分情意。
女子的嘴,当真是骗人的鬼。
他冷冷哼了一声,“她去便去了,总归腿是长在她自己身上,此去又是为了宋致,想来她必然尽心尽力。”
啧啧,听听这醋味。
站在沈原身后的小厮默默叹息,眼下不用别人指点,他这榆木脑袋也明白公子定然气得不轻。
豆豆眼的小厮缩了缩脑袋,唯恐祸及池鱼。
总归惹公子生气的是那条鱼。
他宁肯当池子里的王八,也绝不想在这会凑上前去。
显然,沈原不这么想。
“淮安!”
豆豆眼的小厮头皮一麻,低头跪在郎君面前。
“你与文墨一起,去郡王府门口守着。”到底还是怕她被灌了酒,出了什么差错。
毕竟,因为他前世里被顾执、淮南算计的缘故,府中的宴会并未办成。
是以苏锦压根儿没在高中前,与庆郡王有过交集。
眼下这出又不在他的料想之中。
沈原皱眉,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面色不虞却还是悄悄嘱咐了文墨,“记得晚些时候,支开守门的婢子。”
郡王府亲卫再来接人时,文墨并不在外院。
苏锦给她留了条,临出门时,目色落在腰间系着的旧荷包,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又重新折了回去,将今个儿淮安送来的新物坠上。
到底是新做的荷包,竹青与深绿的流苏随着她沉稳的步子,在风中稍稍绽开,那靛青上的几枝梅花,孤傲禅意,光是看着,便知用了许多心思。
两人到郡王府门口,才翻身下马,立即有婢子上前,接过缰绳。
苏锦细细瞧了这几人,虽说穿着普通,却都是些练家子。
“苏姑娘,请。”
接她前来的亲卫姓赵,单名一个青字,乃庆郡王义女。
年纪轻轻就已有将军之位,她腰侧的那把破龙刀,早先年不知斩过多少边疆悍匪,煞气之重,寻常百姓只稍微靠近,都会不自主的后背发麻。
去年她也随庆郡王一同回京,本该领卫将军一职,却因酒后失仪惊了凤君,失了封赏。
好在陛下念其骁勇,赐她并无实权的威武将军之名,以示皇恩。
苏锦原以为行军之人多肃然,偏生这赵青是个自来熟,一路相伴,倒也听她说了不少塞外风情。
郡王府乃陛下亲赐,其后的园林中假山奇石皆由巧匠布局,内里竹坞游廊相接,流水潺潺。
岸边还有座游船模样的凉亭,里面雕梁画柱,清香袅袅。
几个俊朗男子正依偎在庆郡王身边,争着要与她喂酒吃。
“郡王,苏姑娘到了。”
赵青似是对这场景司空见惯,躬身请苏锦入内,便宛如一尊石像,动也不动的守在岸边。
此间看似浪荡,可若要细瞧,就能发现那些缠在庆郡王身边的小侍,虽是面带笑容,实则手颤腿抖,全靠宽大衣衫遮挡,方不露怯。
苏锦目不斜视,依礼请安。
庆郡王微微颔首,遣了媚人的郎君离开。
微微风来,竹青色的广袖翩然,苏锦立于蒲团前,先一板一眼地抚平衣裙褶皱,这才端坐于下首。
多年笔墨书香浸养,她坐姿极为规整,立直的颈背犹如背着一把戒尺,只在衣裙收紧的腰线处,微微凹陷。
“你与你娘长得肖像,看见你,总能想起我们那会一同从军的时日。”
庆郡王眉头微扬,“可惜,你如今学了文。”
她示意婢子上前替苏锦斟酒,“若是你早些年遇见本王,说不定这会也有军功在身。而不是寄人篱下,清贫度日。”
“听闻,宋家与你断了亲事?”
“是。”
庆郡王含笑,“那宋令本就是个捧高踩低,阿谀奉承的小人。想当初你娘可是于她有过救命之恩的,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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