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遥顺着萧声看去,台上一人手持玉箫,唇瓣轻启,动人的音节便跳跃着涌入人耳。

那男子身着天青色长袍,衣诀飘飞,遗世独立,若不是长得与谢康有些相像,路知遥还真有些挪不开眼。

谢康真长了张大众脸,路知遥如此想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苦荞茶,就着丝竹乐舞喝下了。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谢康坐到了路知遥对面。

“坐过去些,你挡着我看美人了。”路知遥边嗑瓜子边说。

谢康听话地挪了挪地儿,半响后问:“你就不问问我打听到了什么?”

“难道我不问,师叔就不说了吗?”

谢康拿起茶壶,给路知遥加满之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而后道:“师侄这不服软的性子,日后可是要吃亏的。”

路知遥充耳不闻,眼睛黏在歌姬舞娘身上就没下来过。

“罢了,”谢康继续说,“风满楼是三清镇最大的青楼,树大招风,事事谨慎,自是没有栖雀枝这种东西的。不过风姨倒是知道去哪可以找到这玩意儿。”

路知遥终于拿正眼瞧他了:“那她告诉你了?”

“自然。”

路知遥道:“风姨这人从来不做便宜买卖,你给她什么好处了?”

“好处?”谢康哑然失笑,“哪用给好处?你师叔我的脸,便是这天下最好的刑具。”

“......”师叔的脸皮,果然比城墙角还厚。

路知遥道:“我发现,人果然不能只看皮相。”

谢康挑眉:“比如呢?”

“比如台上那个吹箫的,长得跟你挺像,气质可比你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顺着路知遥的目光,谢康也瞥见了台上吹箫之人,那人长得,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大约是感受到了台下的目光,青衣男子停止吹奏,垂手望了过去。

台下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男子,让他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呢,于是,他朝他笑了笑。

路知遥见了,道:“笑起来就不太像了。”

这话是真的,青衣男子目光澄澈,眉眼里都是笑,而谢康的笑就好像只动了动嘴,若是捂住下半张脸,眼中丝毫都看不见笑意。

半响没等到谢康的回答,路知遥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眉头微皱,表情凝重。

“师叔?”

“嗯,”谢康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

路知遥起身拍了拍手:“没什么,既然已经知道地方了,我们赶紧去查案吧。”

谢康道:“不急,人家晚上才营业呢。还有两三个时辰,师叔先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还道是什么好地方,”路知遥在茶馆里小声咕哝到,“不就是换了个地方喝茶吃瓜子。”

“师侄此言差矣,”谢康从小二手中接过茶杯,“这儿的茶水岂是风满楼能比的?来,快尝尝这庐山云雾。”

路知遥满脸警惕:“谁结账?”

谢康笑了,保证到:“自然是我这个做师叔的请客了。”

得了这话,路知遥才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口,在心中感叹着好久没喝到这么好的茶了。

突然,一阵锣鼓声响起,楼下的戏台子要开唱了。

谢康一下子来了精神:“师侄,快看戏!”

原来谢康爱看戏,说起来,拜入星宿阁之前,路知遥也挺爱看戏的,有些戏文到现在都还记在脑子里。

谢康那句“说起来咱师侄俩还挺像的。”突然在耳边响起,这样看来,他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点。

路知遥被自己的这一想法惊到了,他可不想跟谢康有这样那样的相似之处,赶紧摇了摇头专心看戏。

台下咿咿呀呀地唱了半天,路知遥越听越不对劲,黑着脸问:“这是唱的哪出?”

谢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的表情,道:“这是《应天恨》啊,讲的是南应王登基前为权势抛弃雅兰大将军北陵珂,转头娶了大王姬北陵长好的故事。”

南应王同北陵两位王姬的爱恨纠葛,一直为人津津乐道,被编排成了无数版本的话本和小调,均取名为《应天恨》。尧光与北陵有世仇,自然是愿意看北陵笑话的,因此这《应天恨》已成了家喻户晓的小曲儿。

路知遥自然是听过这曲儿的,但戏剧版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时,右台上一对新人执手对拜,左边的青甲女将军却双手执剑,悲恸唱到:“想我本是那一世无双君子兰,怎奈何晚来风急,无情雨落,零落成泥。”随后,便自刎而亡。

掌声四起。

谢康似乎是触景生情,叹到:“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玉陨薄情乡。这雅兰大将军也太想不开了,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何苦赔上自己的性命呢。”

路知遥已然脸色如常,反正无论他怎么解释,雅兰将军北陵珂也摆不脱痴心女恋爱脑的人设了。

“没想到师叔如此雅趣,喜欢看这种痴男怨女的戏。”

“哦?”谢康笑意更深了,“师侄不喜欢?”

“整天咿咿呀呀情情爱爱的有什么意思,要看就看武松打虎、杨门女将这种来劲儿的。”

“好,”谢康换来小二,给了他一锭银子,“我师侄想看武松打虎,安排下去。”

路知遥有些受宠若惊,谢康道:“左右无事,再请师侄看些戏,看好了,才有心情去查案不是。”

武松一上场,路知遥是瓜子也不嗑了茶也不喝了,全神贯注地看着,还时不时拍手喝彩。

谢康捧着一杯热茶,余光一直瞥着他的小师侄。

杯中的茶叶浮浮沉沉,太阳也终于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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