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跪下。”
太师椅上的男人拄着拐杖垂着头,整个人几乎一半都陷入黑暗中。浑厚的声音绕梁不绝,仿佛是背后的佛像也跟着一起发出了声音。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跪个什么跪啊!老爸你不觉得你很离谱吗?”说话的是谢明源,他穿着一身机车皮衣,破洞牛仔裤,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吊儿郎当的,完全不像一个二十七岁的人。
“给我跪!”
“哎呀跪就跪咯,您老玩得开心就行。”谢明源立刻秒怂,脸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扑通一声就弯了膝盖,跪在地毯上,还不忘加一句,“这地毯感觉还挺不错啊。”
谢老爷子并没有理会谢明源的一通胡扯八道眼神看向一旁的谢沽,此时谢沽两只手揣在兜里慵懒地站着,膝盖一点弯下去的样子都没有
“你也一样。”
谢沽这才抬起头刚刚谢老爷子和谢明源的一通闹剧中他连头没被抬起来过。
“说你呢!怎么还杵在那里,赶紧的。”谢明源抬头劝谢沽。
“现在轮到你说话了吗!”谢老爷子的声音中带着怒音。
“不说了不说了”
两个人的对话中谢沽一直沉默不语。对于他来说,眼前的两人就像是寻常父子之间的吵嘴,而他只是一个看戏的过路人罢了,三个人的关系中,他是局外的那个。
谢老爷子看着不远处仍旧站在一旁的谢沽他低着头,眼神里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这让他想起当时他把谢沽送走的那天,在登上私人飞机的前一刻,谢沽对他说的那句
“没把你当我爹。”
风吹乱年轻人的短发,谢沽脸上的桀骜不驯与不可一世,更加让他认定
谢沽,是他的儿子。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谢沽抬头,眼神平静地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老爷子。
今天他正在处理最近新收购的项目时,突然接到了谢宅老管家的电话,说谢老爷子今天晚上要他回去一趟,说是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谢沽接班老爷子掌舵谢家旗下的龙头产业,前期虽然不受人看好,人员动荡,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谢沽布局的大网已经慢慢收拢,谢家的实力也在不断提升。特别是与沈舒梨合作推翻木森建材的事情,更是令很多大佬对他产生兴趣。
谢老爷子冷哼一声,却再没有说要让谢沽跪下。
谢明源看着旁边站得腰板笔直的谢沽,一下子傻眼了,如弹簧一般地立刻反弹站了起来
“你跪下!”
“为什么啊怎么还区别对待啊”谢明源没办法,又跪回了地上,一副痛苦的表情。
“你最近做的好事还不够多?几次要我找人把你保出来。”谢老爷子厉声道,“最近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反省,我已经跟各个酒吧会所打好招呼了,看见你就必须撵走。如果让我再发现你这小子不老实,卡就给你停了!”
“行行行。”谢明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被教训的,也已经习惯了。
“后天的酒会,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给我去!”
“”谢明源有一万个不愿意,他从小到大都非常讨厌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比起放肆的喝酒跳舞,这种端着高脚杯闲庭踱步,带着镣铐与目的地跳舞,都令他感觉非常得不适。而且他不学无术惯了,哪里会那些商场上的交际用语。
“不用想着跟我讨价还价。”
“行吧”
谢明源只能答应。
在来之前就有人跟他通风报信,说这次谢老爷子估计是动了真格了,直接把他的名字写在了邀请人员名单上。
这一路上,谢明源都在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好,你先出去。”谢老爷子说道。
谢明源听到这句话如同被赦免,迅速站了起来,走的时候还朝谢沽露出一个怜悯的眼神。
等到谢明源关上门,房间里此时此刻只剩下两个人,刚刚还有谢明源在一旁插科打诨,气氛也不算太差,而现在,气压却低沉得让人难以呼吸。
“坐。”
浑厚而苍老的声音里不带着任何的亲情。
谢老爷子单名一个胜,便注定了他一生争强好胜。就算是他的身体近年来每况愈下,私人医生已经无数次警告过他不要再高强度工作,可他依旧不听,扑在自己的宏图壮志上,最后在会议上倒下,突然中风,一条腿几乎废掉,只能靠拄拐。
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愿意让谢家从此没落,可自己的儿子又不争气,他最后只好放下脸面,请谢沽回国。
比起被自己溺爱的儿子,谢沽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同伙。
“我还记得你一天进我们谢家的门,你妈要你认祖归宗,让你在祠堂磕头,你就像今天一样站着不说话。”谢胜说道。
那天的谢沽被领回家,一身乡野放浪气息,面对气派恢弘的谢家,他却一脸冷漠。面对那些目光鄙夷的成年人,他连一个正眼都不给他们。
那个女人领着他去祠堂,叫谢沽磕头,可谢沽却冷冷地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然后,那个女人急了,从花园捡起一根木杆就抽在谢沽的身上,对他拳打脚踢,叫他跪下。
“你还愣着做什么!跪啊!你他妈给我跪啊!”
“”
直到现在,谢沽都没弯下膝盖,磕那个头。
“回来感觉怎么样?”比起面对谢明源,谢胜对谢沽的态度则更加客气尊重。
谢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微微扬起嘴角,神色从容:“不知道您想听到怎样的答案。”
“还是一样狡猾。”谢胜笑了一声,指着谢沽的鼻子说道,“比起我那个不争气的孽障,你比他更像我谢胜的儿子。”
闻言,谢沽只是淡然一笑,唇抿成一条线。
“直接进入主题吧。”谢沽补道。
谢胜咳了一声,并没有被谢沽给激怒。
“这次酒会外界都觉得是我给谢明源办的。”谢胜继续说道,他举起手上的不锈钢拐杖,微微指向谢沽,顿了一下,“其实,也是给你的。”
谢沽这才抬起眼,看向谢胜。
“你们两个人都是要成家的年纪了。”谢胜说道,“不管你这次能看上哪一个,爸爸都会帮你做主,以谢家正经二少爷的身份,迎娶对方,在身份这件事上,我保证不会让你有任何的委屈。”
“这也是我对你妈的愧疚。”
“不需要。”谢沽冷声打断了谢胜。
谢胜并没有因为谢沽的打断而感到意外,反而是耐着性子问:“难不成,你已经有看上的人选了吗?”
谢沽抬头,对上谢胜的眼睛。
他的眼神无比坚定,却又深不见底。
四年前,最后为什么他会被遣送到美国,谢沽永远不会忘记。
现实叫他一定要识时务,可他不愿意。
那天在武道场,李绅知道了谢沽的退烧药是为谁而买。当沈舒梨走后,他在出其不意之时给李绅来了一个过肩摔,当时李绅倒在地上,却没第一时间起来。
他问谢沽。
“为什么还要招惹她?”
谢沽没说话。
“你当年为什么突然被送到美国去,和我们所有人断联,是因为沈舒梨吧。”
李绅不傻,有些事情他当然猜得到。
“谢沽,你要想好。”
“但不论你怎样,兄弟都永远支持你。”
“不行,”谢胜摇头。
他自然明白谢沽眼神里是什么意思。
“除了她,谁都行。”谢胜补道。
谢沽轻笑了一声,四年过去了,果然还是没改变什么。谢沽站了起来,一句话都不想再说,转身就往门口走。
“谢沽。”背后,谢胜的声音响起。
“有些话我不会再四年后再重复一遍。”
谢沽刚刚从谢宅里出来,正准备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却被人叫住
“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咱们也好久没见了。”
说话的正是谢家大少爷谢明源,此时他手上正拿着两罐啤酒,直接扔了一罐给谢沽。
谢沽抬手接住。
“咱也算半个兄弟,喝一个呗。”谢明源直接往台阶上一坐,丝毫大少爷的娇气都没有,打开易拉罐仰头灌了一口。
“不喝,等下开车。”谢沽坐在谢明源旁边,此时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脸怎么这么臭啊你!”谢明源拍着胸脯骄傲地说道,“虽然我其他方面肯定不如你,但是在想得开这件事上没人比我厉害了!你学着点。”
谢沽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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