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多米达唐克斯长得非常像她那位神经质的姐姐,这经常让憎恶贝拉崔克斯布莱克的人在面对她时感到不自在。但当这些怀有偏见的人们真正和安多米达聊过两句之后,又会为自己曾经竟然分辨不出这对姐妹感到惊奇。这世界上没有哪两个姐妹能像她们这样南辕北辙了:如果说贝拉崔克斯布莱克是一条无法预测的癫狂毒蛇,那么安多米达唐克斯则是一头优雅从容、却在必要时能挥出致命一击的猎豹。

张琬甚至偷偷认为,贝拉崔克斯对这位妹妹的深恶痛绝说不定是出于嫉妒,而非她所宣称的“耻于和纯血败类为伍”。

完全没办法不嫉妒啊!张琬站在唐克斯家一尘不染的门厅里,一脸空白地看女主人和邓布利多相互寒暄。白炽灯的柔光打在安多米达身上,将她浓密的褐色卷发和姣好的容貌烘托得愈加如梦似幻。

“如果贝拉崔克斯布莱克能稍微拾掇一下她的表情……”张琬有点窒息地想:“不,不成,那个神经质无论摆出什么表情都不可能有她妹妹这般风华绝代的。即便睡着了、眼睛嘴巴全闭上,也不可能。”

“晚上好,安多米达。”邓布利多听上去很愉快:“希望我们没有打扰到你和泰迪?”

“得了,阿不思,”褐发美人轻声笑道,润泽沉缓的嗓音一声一声敲进张琬耳中:“你不是收到口信了么?”

邓布利多的胡子翘了翘,似乎对安多米达这种带着点随意的亲近很受用。他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一个穿着格子睡衣、留着长长的银色须发的男人此时也走进了门厅。张琬惊讶地意识到对方竟长了张和邓布利多一模一样的脸。

“你得请客人到起居室去,我亲爱的多米达。”穿着格子睡衣的“邓布利多”爽朗地笑着,声音出人意料的年轻:“站在门口吃风可没什么趣儿!”

张琬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赶紧检查了一下身边那位披着旅行斗篷的邓布利多,却发现他好像马上要哈哈大笑起来似的。“这就是我们的主人家,泰迪和安多米达唐克斯。”老校长告诉张琬,“安多米达曾和你一个学院,泰迪则是个格兰芬多。”

他注意到张琬困惑的视线在两个“邓布利多”之间来回打转,于是补充了一句:“泰迪是位易容马格斯。”

张琬恍然大悟。

“这可省了我一大笔买复方汤剂的钱呢,是不是?”变回原样的泰迪喜气洋洋地说,一阵风似的将他们引向起居室。他是一位长着浅褐头发的大高个儿,同色的眼睛像孩子似的亮晶晶的,看着就讨人喜欢。“不用说,你一定就是峦的女儿了。瞧你,眼睛和你爸爸一模一样!”

张琬条件反射地提起袍子匆匆屈了屈膝:“见到您很高兴,祝您和唐克斯夫人身体健康。”然而她忘了自己正在行进中,屈膝时鞋尖不小心踢到地毯差点绊了一跤。身后的安多米达莞尔,张琬赧然回头,恰好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妙目。

贝拉崔克斯布莱克讨厌她一定是因为嫉妒!转回头来的张琬坚定地想。

安多米达只比她姐姐小一岁,在张琬刚入学的时候,她已经六年级了。由于两人年岁相差甚大,且张琬对布莱克三姐妹一直怀有一种既恐惧又厌恶的心情,因此她们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她迄今为止对安多米达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二年级时一次远远的偶遇当时她正要回寝室去,路过纳西莎布莱克的房间时,从没关紧的门缝中听见布莱克家两位年轻的小姐在互相道晚安。

安多米达则不同。由于小堂弟的缘故,她对张琬颇为关注,甚至还悄悄帮雷古勒斯摆平过执意要欺辱张琬的高年级斯莱特林。两年的同窗生涯让她对这个小女孩儿有个不算坏的印象,因此比布莱克家其他人都理解小堂弟在她身上那股千唤不回的固执。当纳西莎想禁止雷古勒斯和张琬继续来往时,她还帮着求了几句情。

一行四人在客厅里落了座,邓布利多开门见山地将张琬作为“年轻的凤凰令新成员”介绍给了唐克斯夫妇。泰迪吃惊地把满头头发变成一根一根的朝天椒,让正要摆出“社交专用微笑”的张婉嗡地乍起一身汗毛。安多米达且笑且呼:“我的老天,泰迪!你也太恶心了!”

“这孩子还没毕业吧,阿不思?”泰迪震惊地问。

邓布利多笑眯眯地看着张琬,后者意识到校长这是想让自己说服面前这颗朝天椒,于是清清嗓子将大家的注意力都拉过来,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不卑不亢:“这是基于我本人的申请,唐克斯先生和夫人。邓布利多教授非常仁慈地接受我成为凤凰令的学生间谍。”

“学生间谍?!”泰迪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这时他连脸都成了火红的辣椒色,“你才多大?你怎么能……阿不思!”朝天椒将满腔惊怒转而喷向银发巫师,“她才多大?你竟能允许这种荒谬的事情!?”

“泰迪亲爱的,冷静。”安多米达温醇的声音适时打断丈夫咋咋呼呼的怒火,那感觉就像辣得快喘不过气的时候恰好喝了一口冰凉的玫瑰露:“我们先听听张小姐怎么说。”

张琬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谢您,唐克斯夫人。具体原因……”

“叫我安多米达。”褐发美人含笑注视着坐得板儿直的少女,“不必拘谨。”

这个提议张琬可太乐意采纳了。她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开始向唐克斯夫妇复述之前打动邓布利多的设想。随着她条理分明的讲述,一个看似大胆实则可期的前景一点一点在众人眼前铺陈开来,泰迪的头发慢慢恢复原样,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像是非要讨个说法的样子。安多米达看了一眼邓布利多,后者对她点点头。

张琬的话讲完了,客厅陷入沉默。安多米达思忖着开口:“布尔斯特罗德确实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他们家向来信奉实用为上。至于你说的小薇薇安,有更详细的信息吗?”

“你指的是哪类信息?”张琬谨慎地问。

“所有。”安多米达斜倚在沙发扶手上,“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渴望什么、恐惧什么,甚至包括爱吃的口味和喜爱的颜色,等等。毕竟,我们目前也没有办法预设她的切入点究竟隐藏在哪条信息背后,只能先筛选。”

“我明白了。”

“等等!”泰迪打断两位女士的谈话,“你们真打算让琬去执行计划吗?她现在甚至还没上五年级!”

“噢泰迪,你可千万别小看斯莱特林出身的任何一个女巫,哪怕她们才五年级。”安多米达懒洋洋地轻笑,在沙发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她将两条长腿交叠起来靠在沙发底座上,赤足陷进墨绿色地毯愈发显得莹润玲珑,这让她从头到尾都辐射出一种侵略性极强的“绝代佳人”的气质。

张琬偷偷瞄了瞄自己瘦瘦长长的胳膊腿儿,不由气闷只是小了五岁而已,怎么自己就笨拙得跟个没长开的乡下小姑娘似的!

“你怎么说?”安多米达转向张琬,“这里有位先生心存疑虑呢。”

张琬赶紧收敛心神,想一想后谨慎应对道:“我猜泰迪最大的疑虑就是我的安危。首先谢谢您的关心,但我认为也许情况没有您担忧的这么糟。四所学院中,唯有斯莱特林的氛围不算太好,然而也仅仅是不算太好而已。由于邓布利多教授的存在,霍格沃茨并没有发生恶性事件的土壤。”

泰迪皱着眉头不置可否,显然要让他买账可不是件轻省活计。

安多米达瞥了丈夫一眼,笑谓张琬:“除了环境安全以外,你也得有本领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啊。”

这次张琬没有搭话,只是将视线移到自己的茶杯上。几乎就在同时,茶杯晃晃悠悠地飘起来,紧接着一边变形成刺猬一边以惊人的气势朝泰迪激射而去。泰迪敏捷地拔出魔杖招架,不料刺猬灵巧旋身躲过咒光,根根尖刺仍然不依不饶地对准他的双眼。安多米达坐直身子,刺猬若有所感般迅速转到她的攻击死角,并躲在那处朝泰迪接连射出细而锐利的小针。

“盔甲护身!”泰迪举起魔杖大喊,与此同时,成片的小针很精巧地贴着半透明的屏障悬停在半空中,针尖闪动着威胁的寒光,固执地从各个角度锁定泰迪的眼睛。它们停的位置恰到好处,近一分则被铁甲咒崩飞,退一分则少了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似乎只等屏障一散就履行使命。

直至此时,众人才发现那刺猬又完成了一次变形。

“抱歉,希望没有冒犯到你。”张琬召回针插后者回到她面前时变回了茶杯,谦逊地低了低头。

泰迪热切地望着那只平平无奇的白瓷茶杯,“茶杯变刺猬、刺猬变针插,我的老天,我还从没想过三年级的变形术能派上这种用场!真惊人,是不是多米达?”

“漂亮的无杖魔法。”安多米达平静地笑着,“而且你对这场小型攻击的控制力很有自信,对吗?”

张琬闻言抬眸,视线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睛,心里不由一突当着一个妻子的面攻击她丈夫,张琬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觉得安多米达此时肯定不痛快!“我很抱歉。”她重复了一遍,垂下目光。

安多米达似笑非笑地盯着张琬,神经大条的泰迪已经开始对张琬“绝妙的应变”赞不绝口了。邓布利多笑眯眯地在旁边看着,一点插手的意思都没有。他甚至往自己的茶里夹了几块方糖,搅拌均匀以后满足地啜饮起来。

客厅仿佛被划为泾渭分明的两半,一半是泰迪兴奋的滔滔不绝,另一半则是两个斯莱特林之间无声的张力。张琬觉得自己冷汗都要下来了。

“……你的黑魔法防御术学得怎么样?”泰迪以一句问题结束了他的个人讲座,兴致勃勃地看着张琬。

张琬抿了抿唇:“我恐怕对决斗不怎么在行。”泰迪失望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没关系。”安多米达慢条斯理地开口,张琬这才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气势一轻,忍不住悄悄舒了口气。

“相较决斗而言,”安多米达说:“擅于评估多方力量间的此消彼长,才是一名间谍最为核心的能力。琬有挑拨人心的天赋,而且她还很会借势。”说着,她转向丈夫:“因此和你相反,亲爱的,我碰巧非常看好琬。”

“阿不思,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让我辅导琬,对吗?”

邓布利多玩弄着他的两个大拇指,月牙镜片上方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似乎在研究唐克斯家的吸顶吊灯。“如果你相信张小姐会是一位好学生的话。”

“这我们得先试一试,对不对?”安多米达轻言细语地说。她抽出魔杖随意一挥,一卷羊皮纸从书架中挣扎出来朝张琬飞去,后者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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