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头,陈茶还不知李掌柜的幽怨。她轻抿了口碧螺春,津津有味地看着乌柯托脸色由青变紫,又由紫变白。
别误会,不是食物中毒。
乌柯托盯着满满一桌的白菜,纯粹是被气的。
在巴国的风俗里以猪羊肉食为主。菜类上桌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这家人真的买不起肉,要么是存心不想招待。
他“哐”得一声将象牙筷拍在桌上,铁青着脸质问红衣少女道:“这就是大周的待客之道!?”
陈茶面对乌柯托的质问也不着急,慢慢嚼了两口菜心咽下去才道:“这是王爷点的菜,怎么盘子端上桌了反不认账?”
“那是……”乌柯托闻言一哽,当时在“小二”要吃人的目光下,他看都没看就随便指了个菜单上最贵的套餐,哪想到是一桌子的清水白菜。
见乌柯托要发作又不好发作的模样,有人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笑声让乌柯托越是恼火,脸上的面子挂不住,倏地站起身来指责王昊道:“你这是什么黑心店!一盘子煮白菜要花一百两银子!”
王昊瞪圆了眼睛,“你……你……你血口喷人!”
“白菜又不是稀奇东西,煮个白菜才多少成本?”乌柯托粗着嗓子骂道。
王昊也急红了眼,发驳道:“多少的成本多少的价,我没抬高价!”
眼见两人谁也不让谁,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
“王爷还请息怒。”
乌柯托转头,脸上余怒未消,道:“大周状元也要帮着奸商说话吗?”
“明明是你不讲理在先!”王昊急道。
被两人目光灼灼盯着,燕乐恩嘴角淡淡的弧度也没有变过,不急不缓道:“并非是在下有意要帮王掌柜,而是这盘菜,确实是值百两的价。”
听着少年清越舒缓的声音,急红眼的两人不知怎么的,心里的怒气竟莫名消了大半。
“王爷有所不知,这道菜名为开水白菜,确是颇费周张,”燕乐恩缓缓道,“在下有幸,曾在古书中看过,此菜需用最鲜嫩的母鸡老鸭猪肘肉焯水后煮熟,和葱姜蒜,南海的干贝和风干的火腿精肉一起煲三个时辰后弃之留汤,再选半斤鸡胸鸭胸和猪的精肉剁碎成肉糜,扫汤三次后浇上处理过的白菜心方可成型。”
乌柯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脸皮抖动了下。
燕乐恩似乎没有注意到乌柯托的表情,接着向众人解释道:“因为最后的汤底如开水般清澈见底,所以称之为’开水白菜’,但因为此物制作程序极为复杂且耗时劳力,已经失传已久。”
众人闻言后再次将目光投向盘子里的几片白菜叶。
这……哪还能叫白菜?
分明是明晃晃的金子!
能享受到如此待遇,白菜这辈子也值了!
“安平公主早已尝出来了罢。”燕乐恩望向陈茶,略弯唇角道。
陈茶正看着热闹,摇头轻笑道:“本宫只是觉得味道有些熟悉。”
她本来也没看出来,但尝了一口后倒是反应过来了。
不怪乌柯托没认出来,因为工序过于复杂,他大哥嫌铺张浪费,所以连御膳房的师傅都很少做。
如今竟然在百香楼尝到了,确实出乎意料。
看来这百香楼的厨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虽说大部分菜还是没什么味道,但做起这种玩意倒是意外地舍得下功夫。
或许也是百香楼没什么客人,都闲得慌罢。
“莫不是你们合起来诓本王?”乌柯托脸黑得像刚刷过的锅底。
“谁知道你会点这道菜……你愿意点我家厨子还不愿意做呢。”王昊撇嘴道。
“你!”乌柯托气急败坏,刚要说什么,余光忽然瞥见刀疤女推门进来,到嘴的话又硬生生给憋回去。
刀疤女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穿着款式相同的黑色短打,气场摄人,让人不寒而栗。
几人眼神凌冽,步伐整齐,训练有素,径直地朝乌柯托走来。
乌柯托在一瞬间绷直了身体,眼睛戒备盯着几人,右手已经不自觉摸到背上的腰刀。
安平公主莫不是故意将他引到这家空酒馆,就等着这一刻来个瓮中捉鳖,到时候他死无对证,周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大哥远在巴国又如何替他讨回公道!
乌柯托越想越心悸,且这些人难道想要多挑一?
一个刀疤女已经足够难缠,如果再加上这些武功不俗的高手,他今天是插翅难逃。
现在的年轻人,竟不讲武德!
当他手握上刀柄的那一刹那,刀疤女正好停在他面前。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
刀疤女掀开眼皮,随手往乌柯托面前的紫砂壶里添了把茶叶。
然后望向陈茶和王昊,平静道:“沉鱼坊的人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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