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上似有若无地沾染着时鉴身上独有的气息,四散萦绕周身。
季向蕊下意识抬眼,没想不偏不倚地就正面撞进时鉴眸中。
男人目光惯常透出的漆黯低凉,这会却有违寻常地蕴入温热,灼灼逆光,是只对着她的。
视线融进寒风的那秒,仿佛无形擦燃了什么。
随之,季向蕊砰砰活跃跳动的心脏微不可察地漏了拍,她的眸底划过一丝局促。
时鉴低眸看她,无一例外地将她这点细致入微的小动作敏锐收纳眼底。
沉吟几秒,他勾唇笑了下。
季向蕊被他看得一阵头皮发麻。
连一秒间歇都没到,她就佯装云淡风轻地偏过头去,任由这抹局促淹没在穿堂萧瑟的寒风里,再难寻踪迹。
然而,他们之间这出匪夷所思的暗流涌动,戎羿全然没注意到。
他那边刚拿完蜡烛,老太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空旷的厂区,电话刚接通,老太太那头漫溢的喧嚣杂音就沿线传了过来。
明显是在快活地打麻将。
可能是输钱了,老太太的语气听着不太愉悦:“臭小子,又惹事了?”
戎羿愣了下,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季向蕊,但得到的回应只是“与我无关”的无奈耸肩。
下一秒,老太太极其心有灵犀的骂话就砸了过来。
“我就知道你没一天安顿的,不是打架就是上课睡觉,心思成天是飘海里喂鲨鱼了?这回要不是你向蕊姐保你,你是打算在里面过新年是吧......”
一连串连喘息都吝啬的话,老太太早就说了千八百回,戎羿听得耳茧都厚了几层。
他静默了会,寥寥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把话扯回到了麻将。
聊着聊着,老太太眉开眼笑了。
没一会,嘈杂的洗牌声就淹没了她盛然的怒气,的确如戎羿所说,老太太时运好,这把定胡。
戎羿的心思都游走在好久没拆的那个纸箱。
他没想多聊,电话很快还是交到了季向蕊手里。
与此同时,季向蕊手里的蜡烛被时鉴全数接了过去,点火燃起影绰猩火,勉强照亮整个休息区。
老太太和季向蕊又聊了几句。
电话才挂断。
然而,就在季向蕊下一秒转身,她意外发现戎羿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信件给时鉴。
季向蕊走近,随意瞥了眼,信件上的字十有八.九都糊化了,折角除却微微泛黄,纸上更是不少泥污斑驳。
光是外观,就像是有了年限的。
“这什么啊?”季向蕊看向时鉴,好奇被慢慢勾起。
时鉴原先不过猜测。
但在随手翻过几封,凑近辨认了下后,他心中猜测迅速被证实。
那龙飞凤舞的字果然是季向蕊的。
时鉴挑眉笑了,抬眼反问她:“你说这什么?”
季向蕊:“?”
她怎么会知道。
时鉴自问自答念起了抬头:“给狗东西。”
“......”季向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脑海飞速运转后,季向蕊似曾相识的醉酒场面一股脑汹涌而上。
一想到自己曾经边拎着酒瓶边提笔写信,她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越发确信那些信是见光要命的。
季向蕊想趁他不备抢回来。
可就在她想伸手去抢的那秒,时鉴反应敏锐地突然抬手,温热的掌心牢实地覆住她的头顶,打趣说:“不就几封信,你慌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慌了?”季向蕊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但她心里着实挺慌,毕竟能写这抬头的能有谁?
还不就是她这条蠢狗。
她的手在半空划拳似的挥个不停,时鉴偏玩味道:“两只眼睛。”
“......”季向蕊拳头硬了。
见惯了季向蕊难以翻身的情形,戎羿自然是有眼力见地学会站队。
他随意地叉腿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从纸箱里又捞了几份出来,和时鉴说:“哥,你给她吧,我这还有一堆呢。”
“......”季向蕊满脸疑惑地看向戎羿,“这玩意我不是给埋了吗?”
“是啊。”戎羿拿出惯常有之的坦荡。
可当戎羿稍一回忆季向蕊先前喝醉酒,非要撒酒疯在下雨天,拿铲子往泥泞土里埋装信件的铁盒那画面。
他就难以言喻地莫名觉得自己过了场惊悚片。
为了给季向蕊留点排面,表面上,戎羿还是努力做到面不改色。
“不是说等哥回来了,就还愿?你上次说忘记位置了,所以我又替你挖出来了。”
“......”季向蕊心无所念地闭眼,她希望戎羿能立刻闭嘴。
全程,时鉴的目光都毫无偏位地投落在季向蕊身上。
他笑得别有深意,季向蕊见过当众处刑的,就没见过这么直截了当的。
季向蕊再睁眼时,时鉴恰巧漫不经心地抛下一句:“这年份,是每年都写?”
她被他搞得头疼,装死地敷衍道:“这信上都没署名,我不知道是谁写的,你别问我,和我没关系。”
时鉴随手就抽出几封,铺平展开。
他没看内容,而是直接翻到了信纸的背面。
就他的了解,季向蕊写信从来都不规矩。
她只喜欢在信的背面签一个力透纸背的潇洒签名,却很少写,唯独喝酒喝高了会写。
而有如所料地,微黄褶皱的信纸背面,其中两封有季向蕊习惯签署的小名:晨曦。
时鉴没戳穿她,反是囫囵折好,统统塞进兜里。
像是保守着经年的秘密,他随声笑说:“倒是真的没有。”
季向蕊的注意力完全在那些被他收起来的信上,毕竟喝醉酒写的,连她自己都忘了她先前写了什么。
季向蕊如芒在背地想偷偷摸摸伸手去他袋子里掏,却被时鉴眼疾手快地一下圈住指尖微凉的手。
他的掌心足够容纳她的手,愈渐燃升的滚烫融在彼此互拽的双手周围。
季向蕊想挣脱,时鉴却迟迟没放她走。
他低笑着问:“不是说和你没关系?”
“是啊。”季向蕊硬着头皮说,“我没说和我有关系。”
“那你找什么?”时鉴微微俯身,拽着她的手没让她后退,磁沉降下的低音磨过她的耳际,硬生生牵扯出灵敏感官的那点酥麻。
始料未及的靠近,季向蕊难以自控地屏住了呼吸。
循坏耳畔的风声像是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徒留男人的低语在不断地循环重复着。
她应该没写什么要紧的话吧,她可千万别写什么能让她当场暴毙的话。
季向蕊认真地在心里祈祷着,以至于她都没能留意到时鉴破格靠近时,骤转含温的如光视线。
季向蕊满脑如乱麻交缠的思绪就这么维持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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