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老头出尔反尔,说话极其不负责任,刚才还说什么都可以送我的,这会倒又不行了。”
丽儿黛眉紧蹙,一脸幽怨地看着糖人匠,恼怒道:“再说那个糖人一看就是存货,沾灰染尘的,不知道是哪一辈子做的,想来也是卖不出去,我好心帮你解决掉你还不给!我看......”
“丽儿,切莫胡闹!”
燕然一声呵斥打断了丽儿的话,见到丽儿一脸的吃惊委屈,心里又有些隐隐作痛,复又转头看向糖人匠,语气谦和道:“老先生,家妹年幼,话语之中难免唐突一些,还望老先生不要在意。”
“不过,我看我妹妹也是真心喜欢您老的手艺,不如老先生行个方便,不管您开价多少,我们照单全收便是。”
“公子,不是糟老头子我不会成人之美,也不是我吝啬小气,若是小姐真的喜欢,别的随便取,随便拿,我老张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只是.......这个......这个真不能给啊。”
“这个是我的一位故人,不不不,应该说是故主。”
糖人匠回首看了一眼,那颜色有些暗淡土灰的糖人,神情复杂,缅怀追忆黯然兴奋均有。
“老张我捏出来只是怀念那段时光,十多年了,糖人变了颜色,也不能吃了,可我还是一直将它留在身边,心想就是回不去也好,至少我还能借着这糖人回味一下。”
“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感觉到我的生活还算是有些意义吧。”
糖人张望着糖人,不禁唏嘘,神情中有了一丝满足,有了一抹笑意。
“这......”
燕然一时竟哑口无言。
“我就要,你不给我,我就砸了你的摊子,丢了你的糖人,哼!”丽儿气冲冲地说道。
“大胆!这段时间你脾气可真的见长啊,回去看我不家法伺候,
目无尊长,狂妄无礼,礼义廉耻就是这么学的么?”
何忧刚才一直落在后面,可刚一赶过来便看到这一幕,气当然不打一处来。
“大哥也爱欺负人,明明是这老头骗人在先,拆了他的摊子还是便宜了他呢,哼!”
丽儿越说越委屈,泪水噙满了双眼,低头撇嘴。
“你们两个对她就是太过宠溺,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回去你们两个也得受罚。”何忧说完,三个人都沉默不语,不敢再说些什么。
“老先生,家妹年纪尚轻,童言无忌,万望莫怪,我在这里替她给你赔不是了。”何忧拱手说道。
半晌没有答复,糖人张只是盯着何忧,神情呆滞,仿佛有话想说。
“老先生,这是何故?”何忧拱了拱手继续说道。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只是因为公子像极了故主,所以一时出神,眉宇间的那种英气简直一模一样,刚才小姐也是为了这糖人才起争执的,我实在是不能将其相赠啊。”
何忧不明所以,刚要开口询问,何解便已立在他们身旁,巍峨挺拔的身躯几如山丘一般。
“爹爹,刚才丽儿和这老先生......”婧儿还未说出口,只听糖人张颤抖着开口说道,“阁下,可是姓何?可是西凉边陲人士?”
“是,我姓何,我也出生在西凉之地。”
何解略带诧异地打量着眼前的糖人匠,只见他一身残破衣衫,瘦骨嶙峋的躯干却刻意挺得笔直,尤其是那双如同枯木的手臂上竟有几道伤痕。
“这位老先生,我看你的样貌应该曾是军旅中人,不知我们可曾相识?”
未闻答复,只见糖人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卒,曾是何将军麾下营一老卒,也曾跟随将军征南闯北,马踏大漠,虽然当时只是在军营中见过将军几次,可是将军的容貌,老卒仍旧是历历在目,那是何等的风姿飒爽,又是何等的正气凛然。”
糖人张说到动容处,不禁放声大笑。
“我老张贱命一条,又是行将就木的老叟,居然在有生之前还能亲眼目睹将军的风采,无憾了,此生无憾了,哈哈!”。
一声长啸,一名老卒,一段曾经的快意疆场。
“现在山河飘摇,何将军若有意,我愿追随将军破尽千甲万甲,老卒,病骨一身,死不足惜。”
......
何解未言,静立片刻后便转过身,只是挥了挥衣袖,说
了句“马踏大漠驱鞑虏,男儿马革裹尸还。”
老张听后不禁一怔,沟壑密布的脸庞只是微微抽搐一番,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是对着那个夕阳下挺拔的背影,泪流满面。
已是傍晚时分,余晖照在老卒身上,影子被拉得老长,看上去身形高大了许多。
佝偻的脊背,花白的头发,金黄的糖人,一切的一切,都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回去路上,丽儿问大哥故人是什么意思?
何忧想了片刻,说故人就是过去的人,回不去、找不回的人。
指别人,也指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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