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并不记仇,后来张朝蘅半夜偷偷给他塞了几块饴糖,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然而从那以后,张朝蘅再也没提起任何和血统有关的事情,虽然她到最后也没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说的不好让对方心里不悦。
一晃眼的时间,后山那片无人问津的灌木丛就长满了挂着白果粉的蓝莓。很快,这种难以运输和保存的美味浆果便进了白瓷碗,被送到张朝蘅的案几上。
位高权重的好处,大概也能从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里体现出来。张朝蘅卧在贵妃榻上一边吃浆果一边感叹。
做人可不能吃独食,她吩咐下去,把蓝莓洗干净分成几份送了出去,张起灵和张海欣都收到了一篮子还带着水珠的浆果。没怎么接触过这类水果的少年人吃一枚就皱了眉毛,下人们都以为他会将这篮子果子丢了,可没想到,他还是一枚一枚地吃了个精光。
张朝蘅知道这件事后没说什么,蓝莓季还是隔几天就送一篮子过去。
现在这些人可不知道,这种看着就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可是在后来被卖出了高价,还得了水果皇后之类的绰号。确实这蓝莓也是对人有益,她不觉得让他多吃点有什么坏处。张起灵骨龄比同辈的人要小,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也能补上几分他幼时经历遗留的亏损。不然要是成年了还这么矮小,那就糟了。
完全不知道她这般打算的张起灵,依旧沉默着接受她不断送来的吃食,几年里个子慢慢的拔高,看起来大概能到她的肩膀了。
小时候还看不出来,他这一长开,越来越像张承烨,五官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间已经有了他父亲当年的几分风华。剩下的那几分俊逸,似乎是随了母亲。
张朝蘅总是看着他出神。
她是有遗憾的,未曾谋面的师母白玛,临死前不知怎样的师傅张承烨,都是她的遗憾。甚至,年岁渐长,她回忆起当年临终前的张瑞桐,心中都有几分遗憾。
到底当年还是年少气盛。
现在呢,老一辈的,和她熟悉的人都不在了,只剩下一个孩子。
一个,她未来必须要辅佐的孩子,她为了这个孩子,甚至要在必要的时刻把命搭上。
张起灵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注视,可她不说话,他也不会去问。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关照着对方,却又不曾言语。他知道这个人会在深夜的时候坐在他头顶的屋檐上,却不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他似乎是什么都懂,又似乎是什么都不懂。
张朝蘅也没那个心思去疏导他的心情,在那场关乎全民族危亡的战争爆发之前,竭尽全力将家族的势力隐藏于暗流之下,完成上一代族长的遗愿。掌握了张家最核心机密的是张起灵,然而负担着整个家族运转的,是她。
张起灵应该是不再需要她手把手带着做事了。他有天赋又足够努力,独当一面已经不再是问题。很多事已经不再需要她经手,几乎都转交给张起灵。
1923年秋,张起灵要出一趟远门。然而他为了什么要出门,她不知道,她没那个权限,也不想过多的插手。
张朝蘅只是沉默着把几块金条从匣子里拿出来,放进张起灵的包裹里。正值多事之秋,多点钱财在外也好过一些,至于其他,她亲手教出来的人,还没吃过外面人的亏。
张起灵在她那吃了顿晚饭。
忙晕了头的张朝蘅掀起帘子进来的时候,恰好就跟他四目相对。将近半年没见,她这才突然发现,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豆芽菜一样瘦弱不起眼的小孩儿了。样貌精致的小少年安安静静坐在那,就像是一幅水墨画。
被那双黑沉沉的眼眸一望,她的心就软了几分。
到底是在她这和她相处多年,除却身份原因,还是有亲情在的。
“阿蘅。”
小少年突然的一声,让她脚步顿了一下。
别扭,真的别扭。这么多年了他们向来是直呼名字,他这般叫她还是第一回。张朝蘅抿了抿唇,强压下心里的异样情绪,走到饭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准备用饭。
张起灵依旧盯着她,面前摆着的米粥都快成温的,也没动。
他似乎是有事要说。
“有事就说,”张朝蘅叹了口气,“饭都快凉了。”
张起灵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嗯了一句,拿起筷子开始吃饭。等了他一会儿的张朝蘅有点懵,本来她有点恼怒,然而想了想这孩子很快就要出远门了,她也就没了跟他置气的心思,开始解决自己的晚饭。
没了闲谈当调和剂,晚餐的时间被大幅度缩短,很快张青青就将餐盘收拾干净一并带走。室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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