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这两个字,陆槿实在是无法当着孟夕夏的面说出口。
“嗯。”孟夕夏轻轻地应了一声,目光从陆槿的脸上收回来,越过他,看向了远方的天边。
陆槿看见孟夕夏的脸上十分平静,完全没有一丝丝的担忧或紧张。陆槿反而看到她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那神态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陆槿听见她小声说了一句:“所以我的决定是对的。”语气听上去甚是欣慰。
“什么决定?”陆槿问。
孟夕夏眼望天边回答:“和他分手。”她这算是回答了刚才没有回答的陆槿的问题。
孟夕夏此时显露出的更轻松的表情和她的回答,都让陆槿的心头一颤,他隐隐觉得孟夕夏对远在泉清镇的那个男生的感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深刻。这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安和心疼。不安的是,他越来越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走进孟夕夏的心里。心疼的是,孟夕夏似乎因为心里的那份爱而宁愿选择独自承担与所爱的人分离的痛苦。
他想确认自己心里的想法,对孟夕夏问道:“所以你和他分手,是因为害怕自己手术失败?”
孟夕夏坦然浅笑,点头回答:“嗯。”无奈难过的神色在陆槿面前显露无疑。
“他知道你的身体情况,知道你要手术吗?”陆槿问。
“知道。”孟夕夏平静回答。
陆槿突然走到孟夕夏面前直视她,眼里有相当的不悦,当然不是对孟夕夏。他语气凌厉地说道:“他知道还跟你分手?”
“是我一直让大家瞒着他,等我离开泉清镇之后才告诉他的。而且,”孟夕夏的眼里已经渗出了泪水,“是我告诉他在泉清镇等我,可是我好害怕不能实现我对他的承诺!是我让他不要来找我,可是我现在真的很想他!我想他,我真的很想他!”孟夕夏用力地强忍着,她忍住了抽泣,但是没有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想他,但是我不能和他联系!如果手术失败的话,他要怎么办?陈枫要怎么办?”最后孟夕夏再也无法忍住,对着天空放声抽泣。
看见孟夕夏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陆槿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没有想到,曾经在他印象里一直情感淡漠的孟夕夏,第一次展示给他的强烈情绪,竟是对另一个叫做“陈枫”的男生如此深深的爱恋和思念。此刻陆槿心里的难过,并不比孟夕夏少多少。他的难过,在心疼孟夕夏的基础上,还要再加上自己或许将会爱而不得的心痛,甚至此时让他有了心碎的感觉。因为孟夕夏的无奈与伤心,因为自己的无奈与伤心。
看着哭泣无助的孟夕夏,陆槿此时觉得人力是多么的渺小,对自己生命的无法控制是让人那么的无助。看着孟夕夏伤心痛苦的样子,他宁愿心脏脆弱的是他自己。这样,即使他无法实现自己对孟夕夏的爱情,至少可以看见她灿烂的笑容。就像孟夕夏对陈枫的爱情那样,陆槿相信自己也可以为了她而牺牲一些什么。
他立刻在孟夕夏身边坐下,抬起的手臂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从孟夕夏的身后伸过去,搭在她另一边的肩头轻轻拍抚着,然后把她抱进了怀里,轻拍着安慰。
“夕夏,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等你做完手术,就可以回去找陈枫!陈枫一定在等你回去!你一定可以回去找他!”陆槿抱着孟夕夏安慰时,在她耳边轻声重复着。
宣泄完一直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孟夕夏渐渐止住了哭泣。她知道自己最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她讨厌自己的患得患失,讨厌自己的抑郁不乐,讨厌自己明明知道孟冬正说的都对,她却还是要像这样固执地折磨陈枫和她自己。她坐起身,擦干眼泪,靠在摇篮椅背上平复心情。
“抱歉啊,跟你说这些还让你看我这样。”孟夕夏对陆槿说话,但眼睛仍看着天空。从她上到阳台时起就发现,遥远天边那朵云的形状,真的跟她和陈枫最后一次在枫树下看到的泉清镇蓝天中那朵云很像,非常像,几乎一模一样。
孟夕夏看向陆槿要求道:“槿哥哥,刚刚的事情,你不要跟我爸爸妈妈说,也不要跟叔叔阿姨说。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不想让他们担心我。”
“好,放心,我不说。”陆槿微笑答应。
孟夕夏微笑回应,然后重新远望天边。
孟夕夏看天,心神恍惚。陆槿看她,专注凝视。
一直在孟家吃过晚饭,陆家三人才准备离开。告别时,孟渊和陈澜再次跟陆槿确定明天让他搬来家里住的事情,然后才安心和他告别。孟夕夏和孟冬正一起陪着父母,把客人送出门外,看着他们驾车离去才返回家中。
回到客厅,孟夕夏对父母说道:“爸爸妈妈,我今天有点累了,就先上楼休息了。”
孟渊对女儿点头微笑道:“好。”
陈澜抚摸着女儿的脸颊说道:“好,你上去吧。早点睡。”
“那你们也早点休息,爸爸妈妈晚安!”孟夕夏在陈澜和孟渊的脸上各亲了一下,然后就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孟冬正也跟父母互道晚安,跟着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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