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今日没有去练剑,自离开王府之后,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老头儿了,王爷也准许过她每月回去探望一次。因此这日,她请好了假,本想再和沈瑜说一声,然而沈瑜这日不知为何不在殿内,她只好托了小太监阿德告诉他一声。

阿德本是太子的贴身太监,几乎是和沈瑜一同长大,自从上次协助太子私自出宫后,便被降了职位,现在只是一名替太子看寝宫门的看门太监。沈瑜倒是不在乎这些,依旧是同阿德关系很好。由于不太习惯其他人的贴身侍奉,沈瑜也就没有提携别的太监上位,因此小冬才会托阿德转告。

很快小冬便出了宫,来到了王府。老头儿的房间在下人房的最外间,小冬敲了敲门,却迟迟不见有人来开门。她将房门推开,只见房间内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各处都打扫得很干净,就是不见老头儿的人影。她走到床边,探了探,没有发现老头儿时常拿出来看的小荷包,又无意间瞥见了桌子上的黄历,原来今日恰巧是清明节。小冬心下了然,于是又出了王府,径直向郊外走去。

奕北本来是想进老头儿的房间搜查一番,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却发现了正出来的小冬,老头儿的房间也是空无一人。他没有作声,而是悄悄跟在了小冬身后,随她一同前去。

永安城内繁华无匹,而这皇城的近郊处,却处处散发着荒凉。小冬来到了一处破木屋前,赫然是她与老头儿一同生活了十年的那间木屋,这几个月来无人居住,屋顶的茅草被风刮走了不少,门口的蜘蛛丝也已经结成了厚厚的网,四周的草渐渐长了起来,荒芜了曾经人居的痕迹。

小冬没有进屋,而是走了屋边的一条小径,这小径被杂草遮掩,不仔细看很难发觉。小径的尽头是一片竹林,风轻轻吹动着竹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时不时有几片竹叶盘旋落下,平添了几分无声的静谧。

走着走着,一缕青烟缓缓升起,小冬停下脚步,看向眼前的人。

那人一袭素衣,平日里时常披散着的头发今日意外地盘起了,青丝掺华发,由一根木簪牢牢固定。那人的背影瘦弱又落寞,一言不发,就那样静静地跪在地上,手里拿着几张泛黄的纸钱,正一张一张地烧着。他的身前是一座荒坟,与其说是坟,倒不如说是一座土堆,无碑,仅有那坟上的荒草,随风猎猎而动。

“爷爷。”小冬唤了一声,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纸钱,跪下,开始一张一张地烧起来。

“小冬。”老头儿似是不惊讶她的到来,依旧是跪在那里,也没有转头看向她。

“最近在王宫还好吗?”老头儿问。

不知怎地,小冬忽然想到了沈瑜,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唇角微微弯起,答道:“尚可。”

老头儿忽地叹了一口气,小冬不理解其中的意思,两人一时间静默无话。

“你知道,这坟里埋着谁吗?”老头儿突然出声,打破了这静谧。

小冬有些诧异,面上虽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手上烧纸钱的动作却慢慢停了下来。

“不知道……您以前,从未告诉过我。”

“是啊,我以前,从未告诉过你。”说着,他在衣襟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个明黄色的小荷包,小冬一眼便认出,那是老头儿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拿出来痴痴看着的那一个。

她一直猜想,这也许是老头儿的妻子缝给他的,因此他才会那么爱惜,只是老头儿的妻子可能过世了,也许就埋在这座他们年年都会祭拜的坟里。

“这个荷包……”他爱惜地摸了摸上面的绣纹,赫然是一个宣字。针脚隐秘,字体娟秀,仅仅这一个字,便能看出刺绣之人的用心以及绣工精良。

“是你娘留给你的。”

小冬顿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老头儿。

她一直以为,她是在冬日里被老头儿捡到的,因此才会叫她小冬,可这突然冒出的娘亲,以及她绣的荷包,直接颠覆了她过去十年的认知。

“我不是被您捡来的吗,怎么会……”怎么会有娘亲绣的东西。

老头儿没有看她,而是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她就睡在这里。”

十年了。

马上就快十一年了,老头儿告诉她,这坟里埋着的,是她的娘亲。

突如其来的至亲,让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她定定地望了这小土堆一眼,眼中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

“有些事情,等你再长大一些,我会慢慢告诉你。”老头儿将荷包系在小冬腰间,最后再留恋地看了几眼。

这竹林的气氛清幽冷寂,纸灰上的青烟未灭,坟前的三根香火还未燃尽,小冬搀扶着老头儿走了,只留一座孤坟在这儿寂静地躺了十年,以后也将继续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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