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事已经过去两天,

迟青荷像往常一样每日守在店里。她站在门前往外张望。她的心因为另一件事而不得安宁。

那个说要来买面粉的赵先生并没有如期而至。

第三天,一个约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进了店里。他一身伙计打扮,黑脸,细眼,突嘴。他里里外外的瞧着,见只迟青荷一个人,便问道:“这里可是有余粮油铺?”

迟青荷答道:“是,干什么?”

那人道:“你姓什么?”

迟青荷打量他道:“你问这做什么?”

那人笑笑道:“是有人托我办事,你若是那人要找的人,我才能说。”

“办什么事?”

“你就说你姓什么。”

“姓‘迟’”。

那人这才笑道:“噢,那就对了。”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有棱有角的包裹来。道:“这是一个客人让我给你的。他说他临时有事,面粉就不要了,这个包裹给你。”

迟青荷吃了一惊,忙接过来,又急急的问:“他人呢?怎么不自己来?”

“他有事,一早走了。他说让我向你说声抱歉。”

“抱歉!”迟青荷在心中嘀咕,然后又问:“他去哪了?”

“这我也不清楚。”

“你是谁呢?”

“我姓‘郝’,我叫郝恩义。我在宾悦客栈做事。”

迟青荷低头痴痴的看着那包裹,好像没听见他说话。

那郝恩义见她不说话,便道:“那我先走了。”

迟青荷叫住他道:“那他什么时候再来呢?”

“那我不清楚。”说罢那人往门口走去,突然又转过身来问道:“他若再来,要不要我来告诉你?”

“噢!……好……好啊!”迟青荷点了点头。

他人走远了,迟青荷将怀里的书拿出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本崭新的《宋词》。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

接连几场大雪,雪后天寒地冻。有水的地方都结了冰。连泥土都是硬的,走上去硌得脚疼。山上的雪旧的还没化完,又铺上新的一层。一层枯树一层雪,灰白黄绿相间,直到山顶。

瀛河靠岸边的水面上结了冰,小孩子们站在河边,起哄打赌,比赛谁敢上去走一圈。总有一个胆大的,小心的踏上第一步,慢慢的,双脚挪上去,在上面一步步的走起来。直到听见冰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那个孩子吓的连滚带爬回到岸上,惹来其他孩子的一阵哄笑。

迟青荷走在从家到店铺的路上,看着这一路的雪景还有那些孩子,脸上始终带着笑。

因为那本《宋词》,整个冬天她的心都是暖的。那个人应该还会来吧!

突然,她听到背后有人叫她:“迟青荷。”她回过头来,又是那张脸——黑脸、细眼、突嘴——宾悦客栈的郝恩义。他微笑着站在距她约二、三米远的地方,他今天穿了件挺括的黑哔叽外套,像个城里的学生,原本黑瘦矮小的身材顿时挺拔了许多,令她眼前一亮。他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眯着眼朝她淡淡的笑。

自从秋天那次他替那人送书过来,这是他们第四次见面了。他每次来都是买米打油,说是替客栈买的。有几次余氏也在店里,他一个劲儿说她们家的粮食成色好,余氏听得很入耳,直夸这小伙子识货。有一次,他推了车子过来,可是买的货太多,他一个人似乎连车也把握不稳,于是母亲就让迟青荷将他送出好远。

只是他每次来迟青荷都疑心是不是那姓赵的又来了爻州,让他捎话来了,后来知道他只是买东西而己,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这人到底和那姓赵的有着某种关系,以至于每次看到他,迟青荷都有一种错位的、虚幻的甜蜜。直到看到他的脸才陡然意识到眼前这人实在是和想像中的另一个人不是一回事,那时,迟青荷的心情便会一直滑落下去。

“你好。”迟青荷和他打招呼。她暗想着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我正想去棋盘街上买点东西。”他说道。

“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郝恩义开口道:“我找到一样东西,想到你喜欢看书,就拿来给你看看。”他从外套里侧拿出一本小册子递过来。

迟青荷接过来,只见小册子中间写着“石头记诗词”。打开来看,全是手写的诗词,或长或短,指甲大小的楷书一笔一划像雕板印刷一般,十分工整美观。“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她看着其中一首读起来,只觉香飘四溢,爱不释手。大约翻了一遍,尽是自己喜欢的,便十分高兴。“这是你写的?”她看过郝恩义写的字,不过当时他写的是草书,龙飞凤舞,粗中有细,十分调和悦目,竟不像出自他这样人的手笔。

“不全是我写的,前半部是我爷爷写的,只后面几页是我写的,我刚好找出来。想着你喜欢诗词,就顺路带过来。”

“你爷爷的字写的真好。”她赞道,依然翻看着那小册子。

“嗯,他从小练字,小时候,我家里挂着许多他写的条幅。”

“噢。”迟青荷若有所思,通过前两次聊天她知道,郝恩义是外乡人,因为家中有了些变故才来此地投靠亲戚,后来被亲戚所不容,他看不了别人的眼色,便自己出来找事做,几番周折之后,在宾悦客栈做跑堂,倒是稳定下来,已三年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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