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错综复杂的峡谷地形还真甩了白衣公子,马车出了原州地界,接下来在该回长安还是该去凉州的问题上,李瑁最终选择了去凉州,一来谁能保证长安城外还有没有杀手,二来去凉州娶亲的事总要办成,虽然没了宣旨太监没了迎亲队,可正主新郎不还在么。

要去凉州就势必要过黄河,马车在往西走了两日后终于瞧见了它,这处是黄河出黄土高原北去的第一道峡谷,河道极窄落差极大,形势险要,两岸是百丈之高的断崖绝壁,嶙峋如刀劈斧削,称其为折剑峡,是因为该峡谷曲折十八道,形如锯齿,无人敢驶船而过。

翻山上了黄土高原,也就是到了折剑峡的上游,这里的黄河水就平缓了很多,只要找到个渡口就能过河了。

裴少卿还没醒,因为除了肩上的剑伤,体内还有黑甲留下的尸毒,孁儿在救人方面倒是好帮手,裴少卿的伤势已经开始好转。

另外还有中了黑甲一爪的车夫,虽然伤势没裴少卿来得重,但眼下也得老实待在车厢里休养。这时候就剩李瑁和元真轮流驾车了,因为天色好,加上孁儿三人就这么并排坐着。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元真望着近在咫尺的黄河,念着《发客游》中的诗句,若有所悟。

“书呆子,悟出了什么?”孁儿与元真是愈发熟络了。

元真没有回答却是苦笑,自嘲一句:“师父说得对,我是愚剑不开。”

“那你师弟要比你厉害多了,好歹是长安第二刀。”孁儿逮住机会不忘踩一脚。

元真回望了一眼车厢内昏睡的裴少卿,耿直道:“这个不假,师弟从小天资聪慧,可惜弃了剑道非要用刀,不然剑道不可限量,当然他如今的刀也很厉害。”

李瑁微微一笑,安慰道:“元七兄你也别妄自菲薄,你师父说你愚剑不开,那是说明你与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是要日积月累的练,你只要哪天开窍了,直接就一剑入道了。”

“你很懂剑?”孁儿不屑道。

李瑁身子往车厢一靠,夕阳映出霞光,他一览这天大地大的黄土高原,心中想起了那一句:星垂平野阔,天地一沙鸥。

元真难得敞开了心扉,继续说道:“师父说,我什么时候能放下了,就有希望开了自己的愚剑。”

“元七兄,那是难喽,你能放得下寿阳公主么?”李瑁打趣道。

元真又是自嘲一笑,一提到寿阳公主,这家伙又羞羞地脸红了。

孁儿倒不曾听说元真还有这等事,越过李瑁瞪大了眼睛瞧着他,还以为他是个没那方面想法的书呆子,放眼长安城哪个读书人不想着往勾栏里钻?除了这个整日不是跟着李瑁就是看书的“纯”书呆子。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地势乾,君子以厚德载物。”李瑁没来由念了这么一句。

孁儿最是头疼这些诗句,觉得这些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而元真却认真听着。

“元七兄。”李瑁忽然感慨道:“不曾拿起,何言放下呢?”

元真复念这句话,瞬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但这个感觉因为后方的一个声音戛然而止!

“好诗!”

这个声音十分熟悉,让几人神经瞬间绷起,除了昆仑剑派那玩意还能有谁?!

李瑁第一时间催马狂奔,孁儿跃上了马车顶,紧盯后方马上这白衣白狐儿领,心中不禁疑惑:“都两日过去了,怎么又追上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逃不掉的。”孁儿脸上挂出一抹无奈,压着语气叹道:“要不把书呆子的师弟扔给他?”

眼下这不失为代价最小的决定,白衣公子捡了奄奄一息的裴少卿,应该也不会继续追他们了,毕竟裴少卿对于白衣公子来说是最重要的。

元真内心当然有一百个不愿意,但连累李瑁他们也非他所愿,他此时虽没有说话,但已经打定主意独自陪师弟一起下去。

李瑁倒很冷静,劝说道:“他要的是我跟裴少卿,我俩留下你们走,我有办法保住裴少卿的命,我的命更会安全,就这么定了!”

“不妥!”元真第一个反对,急道:“殿下,就让在下与师弟下去!”

“你们得活着,活着来救我。”李瑁在极力说服。

孁儿没有说话了,她只是淡然一笑,人心啊,曾经她觉得人心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眼前的这些人是不是涉世未深?

元真只知读书,殊不知书里只有美好的道理,而世上有太多肮脏的东西。他居然爱上了高高在上的公主,当他认清身份有别后,经历了世上的诸般险恶后,是不是他的人心就会变?

李瑁一个活在长安城里的柔弱皇子,活在最肮脏的地方,却被人蒙住双眼活着,干净的无知,如今居然豁出命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单纯至极啊,所以他才成了别人的傀儡,才被亲生父亲夺去了王妃,生在帝王家的人却长了人心,荒唐至极。

可不管这两个人未来会不会变,至少现在让孁儿看到的,是最想要看到的人心。

她决然抽出了藏在车顶的巨剑,对着身后两个男人骂道:“好了,别罗里吧嗦了,我留下。”

“只要我解开封印,我一定能杀了他!”

孁儿双眸凝视紧追不舍的白衣公子,杀机在渐渐显露。

“然后呢?”李瑁问到了重点,因为他有不好的预感。

“我会死。”孁儿从不说谎,所以直言不讳,她脸上闪过落寞,轻声道:“我的命不重要,何况对你们来说,我只是个……”

“你是我的人!”李瑁打断了她的话,还是不放弃地说服道:“你们一个是我的伴读,一个是我的侍女,所以全都听我的,相信我,我一定能活着等到你们来救我!这是最好的决定。”

这时车夫也走了出来,他憨笑道:“我去试试能不能把他的马宰了,不成你们再做决定。”

李瑁回头没好气骂道:“老哥,你来抢什么风头,躺回去!”

这时元真也上了马车顶,悄声对孁儿说道:“孁儿姑娘,你一会制住殿下,我带着师弟下去,此事不该牵连殿下,你保护好殿下。”

对于这样的决定,孁儿有些犹豫,毕竟对于她来说,让李瑁活着直到见证那个结果,这是比她命还重要的事,包括无情到让元真去死。

可就在她慢慢动摇之际,马车却放慢速度停了下来,待元真回头察看,却见前方远处又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骑着一个背着东西走着。

前来不知身份的两人,后追阴魂不散的杀手,马车不得不缓了下来,就在这时,前方马上之人不知在翻着什么,一张纸被沙风吹了走,如飞蝶般随风飘过马车,最后迎向咧着嘴的白衣公子。

可纸未及面,却被一分为二,但白衣公子明明没有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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