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一斤高粱酒,一盘酱牛肉,一盘花生米,一碟你们这的秘制腌菜。”
老板是一个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老头,满头白发佝偻着背,说话都含糊不清,还没等韩天元弄明白这老板说了点啥,就听到身边这个大哥有点气急败坏的喊道:
“我这不是带了个付钱的人来了吗?之前欠你的今天都能还上,快点快点,别这么抠抠嗖嗖的,我这么大人了,还能骗你这么个糟老头子吗?”
老头有些无奈,又坚持了一下吐吐吞吞说了什么,韩天元约莫着是不太相信这个落魄书生的话,不愿意亏的更多,就见书生有些赌气的坐在板凳上一副你不给我上酒我就不走的赖皮样子。
最后还是那老头妥协了,叹了口气去厨房忙活去了。
书生见自己这招果然管用,兴奋的招呼韩天元赶紧坐下。韩天元有些被拉上贼船的感觉,心虚的问道:
“大哥,你欠了老板多少钱?我怕我还不上这么多啊。”
“按市场价肯定是还不上的,不过按我这友情价估计也就是一颗琉璃翠吧,也不算多。”
韩天元张大嘴巴不说话,反应了一下赶紧要走,这肯定是一家黑店,这书生是看出来自己身上有琉璃翠了?
果然处处步步都是坑啊,刚出了姓杜的那小子坑,又入了这个新坑,自己这命咋这么苦,自己真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唉,怎么就是改不了?
“你看看你,咋这么沉不住气呢?在冷杉斋不是挺硬气?咋到了这就怂了?”
“你要是打我钱的主意,我就和你拼命。”
韩天元跨出木门冲屋里喊道,却见来时的路不知怎么没有了,四周只有这么一座孤零零的破房子,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嘴里不断的数落自己:
“都说了不要轻信任何人,你看看,完蛋了吧?活该啊活该……”
“啧啧啧。走走走,能的你,你以为我是那杜小子呢?本来想吓唬吓唬你,却被你小子唬住了,不过这性格我喜欢。”
穷酸书生也不管韩天元自顾自的说着,就见韩天元乖乖的坐在书生对面,手里拿着一颗琉璃翠拍在桌子上有些认命垂头丧气的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说好的一颗,可不能不算话。”
书生眼睛冒着精光,显然没有想到这少年真的有一颗琉璃翠,有些激动的冲着厨房的老头喊道:
“嘿,妘老头,这瓜娃子真有钱诶,赶紧赶紧再送盘果子吃。”
韩天元彻底无语了,双手抱拳十分佩服的说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弟服气。”
书生喜气洋洋的用手虚按的两下,假装谦虚的说道:
“还是贤弟实诚的原因。”
韩天元扶住额头翻了个白眼,事已至此吃好喝好才是正经事,要不然岂不是更亏。
妘老头听到书生的喊话健步如飞的从厨房冲了出来,韩天元眼前一花,桌上的一颗琉璃翠已经没了踪影,还多出了一壶老酒。
韩天元再看眼前的老头时,老头已经慢腾腾,颤颤巍巍的向厨房走去。
看着瞪大眼睛,张大嘴愣在一旁的韩天元,书生无奈的对他说道:
“少见多怪了不是?”
又冲厨房喊了一句:
“以后别这么吓人,看把我这小兄弟吓的,下次还怎么还你酒钱。”
韩天元小声嘟囔着:
“还有下次?想的美吧,我又不是姓杜的冤大头。”
穷酸书生哪里在意这些,兴高采烈的给自己满上,再给韩天元倒了一点点,算是意思一下,看着韩天元明显不满意的表情,立马解释道:
“小孩子喝什么酒啊,意思意思得了。”
“不行。这么贵的酒,就算喝死了也得把本儿喝回来。”
韩天元不由分说一把抢过酒壶给自己倒满了。
“你看咱哥俩多有缘,是吧,萍水相逢就能够成为人生知己,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干一个。”
书生豪气冲天。
“少来,别想再忽悠我,慢慢喝啊,我可没钱再买酒。”
说着抿了一小口。口感如山间泉水般清冽甘甜,哪里有什么酒味?不过这泉水真的是自己喝过最好喝的泉水了,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再看书生,也舍不得的小小喝了一口,看上去辣的呲牙尖嘴的直伸舌头,但是一脸满足的样子。书生一脸贼兮兮的表情对韩天元说道:
“我没骗你吧?是不是特别好喝?”
韩天元诚实的点了点头,又抿了一小口,问道:
“大哥大哥,叫了这么久,都不知大哥的尊姓大名,我先介绍一下我,我叫韩天元,是陶罐村人。”
“你倒是实诚,你咋知道我不是坏人?万一对你有所图怎么办?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被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书生说是这么说,还是很高兴的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李魁,魁当然是魁首的魁,名字与我本人气质非常吻合,对吧?”
韩天元赶紧喝了口杯中酒假装没听到。
“嘿,你这小子,气人的本事是和谁学的?”
“自学成才,嘿嘿嘿。”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会被杜月衫放回来?本来你是没有胜算的,特别大的可能会被胁迫去做一点蝇营狗苟的事情,可是没想到你却全身而退,连我都觉得你是个人才。”
说着对韩天元竖起了大拇指,一饮而尽了杯中酒。
韩天元本来觉得喝的是水,却不知道为啥有些醉意:
“其实因为一些原因我对灵气的感知特别灵敏,我闻到了一股灵气在那个房间飘荡,我就想找出来出处,
所以我把他们送的果盘全都吃了,还喝了好几杯有灵气的茶水,等到茶水也喝不出灵气的味道了,空气中还是有灵气飘荡,我就断定这屋子肯定是有暗室之类的,很有可能就是大哥在里面,
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干嘛,可是我觉得肯定是十分刻意的,如果大哥无足轻重,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或者光明正大的放在一旁。
所以这样子可以说其实大哥的处境一点也不危险,反而可能是座上宾呢,所以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韩天元趴在桌子上盯着酒杯继续说道:
“后来杜月衫进来我说的那些话真的全是为了纯粹的气他,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并不好,我不希望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显得无力,
我本事确实不济,也没什么背景,算是他们心中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的那种人,
但又很有可能有一些他们认为的价值,所以高高在上的他们理所当然的用这些驾驭人心的伎俩想要操控我,
也许他们屡试不爽,但是作为他们想要利用的我,看到了这样的傲慢,看到了轻视和不屑,我内心是很愤怒的,
所以我确定了大哥安全后,就只剩下一件事,就是把心里窝的火气全都撒出来。”
“那你就不怕他真把你杀了?”
李魁借此机会又喝了一杯,菜还没上酒就快喝完了。
“怕啊,我才刚出陶罐村就被杀,也太背了啊。可是怕有什么用?
越怕越被杀的痛快。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就是那个勇者,老话怎么说的来着?”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精神病的。
我当时什么都不想就把自己当成了精神病,反正我要把气全都撒出去。大哥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要不是命大运气好,肯定早死了?”
李魁点点头,冲厨房大喊一声拿酒来,然后继续听韩天元喝醉酒絮絮叨叨的磨叨:
“其实我虽然年纪小,又是穷乡僻壤长大的泥腿子,没见识没学问,可是因为从小穷,不得不和各种人打交道,时间长了就琢磨出了一些心得。嘿嘿。”
韩天元咧嘴一笑,霍的一下坐了起来,特别得意的为自己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说道:
“我就只知道一点——生意人重利高于一切。就这一点我就不惧他杜月衫。
可能他以后会派高手暗杀我,或者会亲自宰了我,这次结下了梁子,到那时候我认。
可是到时候就算输,我也会输人不输阵。这点气魄我韩天元还是有的!”
然后又一脸愤愤不平的说道:
“小人物怎么了?小人物怎么就碍你眼了?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我花你一个铜钱了?还是白吃你家饭了?牛气什么呢?做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何况你还有事找我,无论你找我做什么,起码要先放下身段吧?
你就是个巨人,我就是个小蚂蚁,怎么了?要不然你就踩死我,要不然你也得乖乖的弯下腰,大哥我说的对不对?”
韩天元自顾自的说道:
“杜月衫怎么了?冷杉斋又怎么了?名字能吓死人还是能吃啊,一天天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还吓唬我?我又不是被吓大的?他奶奶个腿的!”
韩天元看着酒杯空了,又拿起酒壶倒了倒,发现一滴都没了,然后冲着厨房喊道:
“老板,再来一壶,账记在李魁大哥头上啊。”
李魁也有些醉眼迷离,但是看着已经喝醉了的韩天元还是感慨道:
“真守财奴也,就算不省人事,也不会把钱掏出去!”
韩天元十分赞同,点点头重复道:
“一定要记在李魁账上啊!可不能记错了。”
韩天元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眯着眼睛问李魁道:
“大哥就算不说,小弟也知道你乃高人也,可为啥还要去殿试?为什么选择了梧州?为何又选择了宸国?”
李魁把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好像是看向窗外,又好像是更远的天际,声音很低很低的说道:
“我的大道根本是一门学问,普天之下声名不显,在别人眼里算是一门小学问吧。”
本来神态有些萧索的年轻人看着已经酣睡在桌上的韩天元忽然也有了气力,有些激动的说道:
“小兄弟你说的对啊,小怎么了?大又怎么了?你儒家墨家出了圣人又怎么了?这大乱大争之世,你儒家如何?来来来,你给我讲讲靠你的仁义礼智信就能安邦定国平天下了?
来来来,你给我讲讲,靠你的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就能让当权的都听你的?
你想过老百姓怎么办吗?国不强说这些顶个屁用!”
“还有你墨家,来来来,给你机会让你说,非攻个屁啊,
靠嘴皮子就能制止战争那就天下太平了,好好干你的机关术去,掺和什么保家卫国天下苍生!我呸!”
“糟老头子,酒呢酒呢,赶紧的……”
姓妘的老板提着一坛子酒放到桌上,啥也没说扭头又回了厨房。
这回轮到李魁傻眼了,愣了一下后气急败坏的骂道:
“糟老头子,你是不是觉得我骂天上那两个老不死的会被听到,你就要用一坛酒与我划清界线?
你个没良心的糟老头子,真是瞎了眼认识你,你个没良心的,你让我以后可咋过啊……”
“别在那嚎丧了,多大岁数了,丢不丢人?你又不是我媳妇,用我媳妇那套管用吗?”
老头子探出头来一脸嫌弃的说道:
“这么多年的心结竟然被一个小屁孩子给解开了,你不嫌丢人我都嫌,赶紧喝完滚蛋,少在这碍眼。”
“意思是白送的?”
李魁立马给老头子抛了个媚眼,还翘起了兰花指。
妘老头被恶心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多余,对这个贱胚子就不能有个好脸色,狠狠的关住厨房门后,皱皱巴巴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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