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的一天,柿子树下的爆竹碎屑还散在石头缝里,顾梦影骑着小木马在门口晒日头,顾良燕从巷子里跑过来说,她爸妈要出去打工了,她要去姨娘屋里,姨娘屋里还有个妹妹风风。
自从顾良燕走了之后,良燕屋里的烟囱再也没冒烟,那像被什么梗住了一样的风箱再也没有拉响过,当然站在门口也听不到熊根香丢锅砸碗的骂人。
虽然知道顾良燕经常在屋里驼打驼骂,哪怕亲眼看到她驼打驼骂也没有听到她哭出声来,开口求饶说软话。奶奶说,顾良燕的脾气很倔,骨头很硬,这种性格还要吃亏。
顾梦影经常一个人坐在小木马上发呆,盼望顾良燕能早日归来,跟自己一起画杠杠玩,一起去门口禾场玩。但又怕归来之后,又要洗衣裳、弄饭整天做事还被她妈打、被她妈骂,实在很为难。有时真想骑着小木马,去她姨娘屋里看看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驼打驼骂、做很多事,是不是有了妹妹玩,就不跟自己好了!
奶奶说,熊根香跟她家公、顾良燕的爷爷在一栋屋里过不成,之前借猪栏养的那两只猪,先是她家公把猪栏门藏起来,后来那两只猪一起死掉了,熊根香又说是她家公在猪兜里下了老鼠药,把猪害死了,就是不准他们用。两下里恩怨很深合不来,在一栋屋里过不成。
顾梦影也不太敢看良燕屋里的后门口,怕后门突然打开,顾良燕的爷爷从黑漆漆的洞里颤颤巍巍地、凶神恶煞地走出来。
有时候也会跟在顾大勇和顾大壮屁股后面玩,又被他们用弹弓打,虽然子弹是苦楝树上摘的苦楝子,但打在身上还是很疼的,受了他们很多欺负。
柿子树底下的石头上还摆着一副石子,是跟顾良燕一起到巷子里捡的小石块,先用砖头敲小,再去磨平,磨的骰子一样大小,就可以跌石子玩,如今顾良燕去了姨娘屋里,那石头上的那副石子,像是还在等着顾良燕来跌。
顾大勇和顾大壮成天厮混在一起,去打画片、滚珠子、打宝、滚铁环、打陀螺、斗膝、去树上抓小鸟、偷摘别个屋里没熟的毛桃,而没有顾良燕一起玩、形单影只的顾梦影真的很孤单。
顾梦影真的很想念顾良燕,屋门口、门口禾场、柿子树下、屋里堂前,到处是一起嘻嘻哈哈玩耍的记忆。一起跳皮筋、跳房子、用手接檐下的雨水做土米饭子、踢毽子、跳绳、打电报、捉迷藏、跳步、攻喇叭城、攻s城、挤油榨、顿点、丢沙包、丢手绢、老鹰捉小鸡、爬长龙、浇棉花,一起玩过的游戏有这么多。
春天去山上放牛,去摘映山红、栀子花,含苞待放的映山红摘回屋里,找两只啤酒瓶子,装上一点水,把映山红插在啤酒瓶子里,摆在神龛上;栀子花可以一瓣一瓣揪着吃,也可以把黄芯抽掉,用毛线穿起来,穿成一串挂在脖子上玩,也可以摘回屋里,拿盐水腌了炒菜吃。
如果是打过雷下过雨去山上,还可以摘“茶瓜片”吃,在茶子树的杪尖上,一种又白又厚的肥嫩叶子,摘下来吃到嘴里,真是又水又甜。如果叶子有点青了,便很涩,没什么滋味,只是茶树叶子,牛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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