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内白凉半身没入池水,双手被铁链吊起,上身裸露,后背一片血肉模糊。白凉知道母亲这是在帮他,悔婚一事她并不反对,只是代价太大,她需要重罚才能服众。圣女静静看着儿子,白凉面色苍白,薄唇无血色但勾起一丝笑意,眸中映着幽幽水光,睫毛上凝了一层冰花。“这才第一日,你可后悔?”
白凉笑笑,“谢谢母亲。”
“我不会再来看你,一个月后,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水牢幽暗寂静,冰冷的温度像是玄冰玉盒握在手心的感觉。白凉看着自己的血想起了荼蘼花,也想起了送花的人。两年前为了避开萧宁,他在白小白的建议下扮了女子。谁知萧宁是避开了,却被一伙劫匪拦了路,他想出手的时候,遇到了慕倾城。
“呵呵,姑娘暂且留步。”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从画舫中透出,竹帘卷起一红一绿两道身影相继而出侍立左右,接下来便是白凉至死都念念不忘的场景,他与她的初见在十里桃花正好的江南。
慕公子搂着花小楼的纤腰迈步上前,绣着云纹的月白衣袍,左侧腰间配着的长剑再加上怀里顾盼生姿的美人,标准的纨绔形象。“江南山水早有耳闻,但在下看来却是有负盛名,所幸得遇姑娘,这山水倒也称得起名景了。”锦衣少年嘴角含笑,眼睑微垂,手中的折扇起落之间便是十里春风。
一时间竟无人开口,还是这位公子哥怀里的姑娘娇笑出声,“早料到公子出面会是这副景象了,无论男女都敌不过公子这张脸呢。”沈十娘笑容玩味的盯着慕倾城,秋波媚眼不断,其余几位旗主也是看呆了那少年,这这这……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迷几个漂亮姑娘岂不是手到擒来?更何况看起来家世也是不凡啊。再看看自己的劫人勾当,心有戚戚。
“有趣,这位小弟弟今儿个姐姐我看上了,非得拿下他不可。”听着沈十娘媚意十足的声音,这些旗主竟齐刷刷打了个冷颤,看向阙灵的眼神更加好奇。
“在下听姑娘一曲,对姑娘的琴技甚是敬佩,可否登船一叙?”
江南自古风流地,多的是才子佳人的美谈。况且当今世道太平的久了,缱绻温柔乡自然受众人追捧,按花朝节的风俗,那一天画舫游船遍布江南水路,若是中意良人自可登船相叙,聊表心意。江南人爱山水爱美人也爱花草。花朝赠花就算是定情,金玉之流在此际却是俗了,如何入得这风雅之景。
“是我们先遇到的这位美人儿,小哥儿自然没有登船的道理,况且换个方式讲道理,这船,你依旧登不得。”慕倾城失笑,说话的人青衫折扇倒是一副书生模样,然而眼神阴鸷,实在不像个讲道理的主,诚然一番话处处威逼,不留余地。
不待有人再回话,慕倾城施展身法离了船。众人惊怒,来人竟是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齐出手。眼看着五花八门的攻击,慕倾城笑容不减,果真土匪做派,如此默契的以多欺少,还是偷袭。心下虽觉得好笑,身体反应却不慢,葬剑山庄的功夫追根溯源便是修剑,一通百通,身法也是如此,进退间感知敏锐身形飘忽,数道气劲均未沾身,但她看的分明,有几只飞镖闪着蓝莹莹的光泽擦身而过,扭头深深看了先前的阴鸷书生一眼。
落地无声,离近了再看抚琴之人,一身白衣难掩风华,细看五官不似寻常江南女子般精致,却美得毫无矫饰,宛若天成,眉眼间自带几分英气。长发垂落,翩然静立的样子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适,凭栏望月,又怎说得清风光月色,只觉眼前人多了几分柔气。待到目光撞进一双褐色的眸子,似是看到江南无边风景,却又察觉不到半分情绪,明明是嘴角噙笑,这平静的目光可以是疏离可以是淡漠,但她竟有些偏执的觉得分明是傲气。只一眼,慕倾城心中天人交战,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三分英气,三分柔气还余几分傲气。
殊不知白凉此刻亦是心绪难平。能乘阙灵者自是大有来头,且眼前之人虽年纪不大,方才登船时显露的轻功却已窥见武学修为深不可测。言谈听似轻佻,实则进退有度,游刃有余;举止看似纨绔,却毫无奢靡之气,有些瑕不掩瑜的清朗,若笑,定满面春风,这方天地亦是失色。眼神交会,他多年心境竟有些不敌那双明眸,清透,疏朗,毫不掩饰的盈盈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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