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张巨天说过一句半开玩笑的言语。

“你们这帮臭不要脸的,难道想要赖到年后再走?”

只是如今可能要成真了!

今年冬天,比起往年,似乎冷得厉害,尤其是接连两场大雪,几乎将壶口镇往北的道路,封得死死的。即便接下来天气好转,道路解封,仍需要不短的时日,再加上距离年关,其实已经不到两个月,无论如何,年都是要在外边过了。

尤其是李莫申,似乎很喜欢这座破破烂烂的宅子,故而行程一拖再拖,比起之前的匆忙赶路,似乎更加轻松惬意了不少。

说到底,其实是不急的!

当时白衣小童气愤道“老张,你说谁臭不要脸的呢?难道你忘了前天如果不是我好心,你半串糖葫芦都没得吃,啃你的竹签子去。”

张巨天笑眯眯伸手摸着白衣小童脑袋,说道“你不是臭不要脸的,是小不要脸的。”

哄堂大笑!

就是平日里最束手束脚的婢女丁玲,也笑得格外开心,反倒是觉得丢了面子的白衣小童,气呼呼地跑到院子里,捏了几个不怎么结实的雪球,狠狠砸进屋里。

想到这个,崔流川嘴角轻轻勾起,继而又是一声叹息。

从清水县城启程开始,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他们在张巨天祖宅中,也差不多已经住了一旬半。

日子过得是真快。

这些日子,崔流川与李莫申都是深居简出,而另外三人,倒是经常去外边晃悠,有了张巨天这个性情豪爽的大髯汉子,白衣小童似乎就不愿意搭理李莫申这个冤家,经常跟着汉子出去疯。

果真如此!

在他们住进来之后,一应开销,都没再让张巨天花出去半个铜钱过,而且出门都是婢女丁玲管钱。

今天日头不错,汉子张巨天便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白衣小童则是坐在汉子大腿上,汉子大提好汉当年勇,说他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哪哪儿都能吃得开,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以能结交大侠张巨天为荣,爱慕他的漂亮姑娘们都能围壶口镇一圈儿,可惜那时候他是个心在江湖无意男女情爱的猛人,白白辜负了一大票姑娘们的情义,如果能从头再来过,他肯定不会如此薄情寡义,必将亲手成就一段神仙眷侣的传奇故事。

坐在汉子大腿上的白衣小童拆台道“老张,如果不吹牛的话,咱俩还是能做朋友的!”

张巨天瞪眼道“你懂个屁,知道我以前行走江湖时的名号不?一杆红缨枪,死在我枪下的邪魔外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可能没有姑娘爱慕!”

白衣小童继续拆台道“昨儿你不是说你双刀耍得出神入化?一刀劈死过八个剪径蟊贼?”

汉子冷哼道“都说了你懂个屁!我可是大侠唉,大侠当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耍刀耍枪耍剑都不在话下,不然对得起大侠名号?”

白衣小童问道“那你为啥昨天盯着那个姐姐流口水?”

汉子一巴掌拍在白衣小童后脑勺上,“不该看的别看!”

李莫申揉着酸痛的眼睛走出房门,眼神恍惚,让阳光一照,双目更加酸痛,便有泪水从眼角流下来。

汉子讶异道“听到本大侠以前的无二风采,感动得流泪了?”

白衣小童则是从汉子大腿上跳下来,问道“李王八,你说,老张是不是在吹牛?”

李莫申笑道“当然不是吹牛,确实是大实话,不过是白天做梦的时候!”

汉子哈哈一笑,也不反驳。

然后白衣小童就又坐回到汉子大腿上,语重心长道“老张啊,不吹牛死不了人的,所以以后少吹牛,不然容易天打雷劈。”

张巨天瞪眼道“还没老子鸟大,知道个屁!”

白衣小童很合时宜地放了一个屁,屁声悠扬。

李莫申无奈笑笑,也不说话。

这些日子以来,李莫申悉心研读书肆老人在那本纸张泛黄的参同契上名为旁注实为修行法门的经义,一刻不得闲,收效显著,比如说他原先如同枯井一般一窍不通的三百余座气府窍穴,如今已经有几座可以缓慢积蓄灵气,有点点滴滴的灵气水滴从枯井之

中涌出,尤其是对于他那如同四处漏风家徒四壁茅屋的体魄,无异于雪中送炭。

而且不止如此!

有些事,其实山上山下,都是同理。

哪怕是天资聪颖,能够轻易做到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天之骄子,在他们刚刚踏入一座门庭时,仍旧需要一位师父,来为他们传道受业解惑。

读书人是如此,习武之人是如此,修道之人更是如此!

出身乡野最终成为经世济民栋梁之才的读书人,难道说没有贫寒时候那位学问不高甚至很低的先生的启蒙,就能铁板钉钉成为将来的文豪大儒斯文领袖?武道资质惊艳之人,如果瞧不起那些武艺不高的领路师傅,只靠自己踅摸,肯定要走不少弯路,那么未来可能需要耗费更多的光阴流水来弥补之前的根基不够稳固夯实,武道登顶可能就会大大延后乃至断绝武道登顶之路。同样,对于修道之人来说,登高望远到山顶的每一步山路,几乎都与本心大道休戚相关,有些错可以犯,甚至对寄予厚望的弟子,会刻意引导他们去犯一些在当下看来无法挽救、但一旦迈过这道坎接下来的大道之路就会走的无比顺畅的错,但有些错,是绝对不能犯,有多少麒麟天骄,就是因为那点看似细小如毛的小错,而被彻底放弃?

所以师之一事,至关重要!

所以那些根正苗红的正统仙家,一脉相承、传承有序,相比于只能依靠自身摸爬滚打的山泽野修,大道之路会走得顺畅很多。

李莫申不知道梦里那老头,究竟算不算自己的师父。

在李莫申第一次翻开那本书肆老人作为买书彩头赠送的参同契后,当天夜里,那位老头便在梦中为他点到为止地讲解那些似懂非懂的旁注,深入简出,往往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能让他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只是那老头半句不多说,哪怕到如今,李莫申都不知道老头姓甚名谁,甚至在梦醒之后,记忆中老头的相貌便会逐渐模糊,可那些言语,却半个字不漏地印在脑海中。

但李莫申很清楚一点,那老头与书肆老人,绝对不会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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