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仿佛不知道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有多残忍一样，只听见他又建议道，“郭将军放心，朕向来不缺花盆，只是想到郭将军日夜待在牢房中呼吸不畅，所以才想给你送去两盆花草解闷。”
郭崇韬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这还是人吗？把他的双脚砍下来做成盆栽再送去他的牢房，居然能想到这种阴毒的手段，眼前这人分明就是一个暴君！
比起被那样折辱，郭崇韬宁愿选择速死，反正他之前上吊那一次就已经做好了见阎王的准备。
“有本事就杀了我，在这里使用龌龊伎俩算什么本事！”
在场的人腿一抖，竟敢对皇帝说这种话，这个姓郭的今天怕是死定了。不，依照梁皇现在晦暗莫测的性子，说不定这下不止要砍掉郭崇韬的双脚，连手上的十根指头都不能避免，纷纷要被砍下来做成插花的器具——
到底是君心难测，就在众人都以为郭崇韬要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时，皇帝居然无所谓地表示，“郭将军怎么说也是个人才，杀了怪可惜的，但你总归又是晋军那边的人，这样吧，你就留在梁军这边做事。做得好赏饭吃，做得不好就把你制成花盆——”
原本应该被杀的敌军将领不仅没有受到酷刑对待，皇帝还留对方做事，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件天大的恩典——如果除去宋最后面那一句的话。
总之就是一句话，梁皇惜才，但也有自己的规矩，老老实实地办事就有饭吃，如果不老实就等着被做成花盆。
这应该是目前来说郭崇韬所能得到最好的待遇，至少相较于李嗣昭来说这个待遇好到天上去了，因为李嗣昭现在还躺在木板上起不了身，并且还有永远不能起身的架势。
不过郭崇韬内心还有最后一丝挣扎，他以前怎么说都是李克用那边的人，而且他一向以忠臣自居，从古至今有哪一个忠臣会为了苟且性命明目张胆地换主的？这件事若是他做了，传出去之后只怕是会被人戳脊梁骨，他的面子往哪里放？史书上会怎样写他？
郭崇韬的心思宋致大概懂一些，越是有野心的人，就越是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不过他并不确定郭崇韬是否有很严重的“忠臣情节”，他不介意推对方一把——
为了使郭崇韬打消内心的那一点“唯恐青史留恶名”的顾虑，宋致又充分发挥了一把“暴君”该有的作风——第二日郭将军便出现在军营中行事，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据说他本人并不想“背叛”原主，是梁皇以数千晋军的性命相胁，郭将军才不得不帮梁军做事。
一想到昨天夜里跟郭崇韬之间的对话，宋致有些头痛，他之前就隐约猜到郭崇韬这人有点心机，没想到一炸就真的炸出来了。他早该知道这个时间上没有扁平的人，真正的人性一向复杂无比，就像郭崇韬这样，他一方面来说想为百姓做些事实，一方面又有“忠臣”的特质，另一方面他也惜命，最后一方面这人还比较贪图浮名——自己主动为敌军做事和因为数千条人命而被迫为敌军做事完全是两个概念，这也是宋致私下里卖给郭崇韬的一个人情。
很显然，这个“人情”，正中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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