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开了春,已是普通五年。
阮修容的生辰正在二月里,就借着这名头摆了小宴,召湘东王并王妃入宫贺寿。
本来前朝后宫无大事不得私下相见的,可自德皇后郗氏殡天,武帝就改了性子,对后宫嫔妃诸子格外纵容。加上阮修容今年逢着四十八岁的本命,自然无不允准。
等萧绎和昭佩到了阮修容宫中,自然先是拜贺亲热,阮修容做足了表面功夫,对昭佩嘘寒问暖一番,才拉着二人的手坐了,“儿啊,好歹你们还想着我这老人家,否则宫里的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说着就要垂泪。
昭佩身为儿媳,自然要先于夫君劝慰婆婆,“阿娘,这是怎么了?今儿是您的生辰,多高兴的日子啊,说不准一会儿天子还要驾临呢。”
不提天子还罢,阮修容一听更是数落不休,“官家哪里看得见我呢?昭佩啊,你不常入宫,自然不知道,我是年老色衰,失宠已久的,官家呢,心里总过不去德皇后的槛儿,不常进后宫。就算是来了,也无非去看看丁贵嫔,人家出身名门,家节清白,还比我小上七八岁,我也没什么好不服气的。只是慢慢的年纪大了,一个人在这冷冰冰阴恻恻的后宫里,实在难熬。。。”
这阮修容本姓石,父亲石灵宝不过是前朝萧齐一个小小的奉朝请,登不得台面的闲官。因此年少时为了攀龙附凤,被父亲嫁给萧齐的始安王萧遥光做妾妃,那萧遥光虽说是个瘸子,但生得俊秀,对她也不错。
可当年时局动荡,不久萧遥光就败下来,阮修容又被东昏侯萧宝卷夺走,在那里与豫章王萧综的母亲吴淑媛结为姐妹。等到建康城平,又因为美貌和吴淑媛一起被武帝强纳,前半生可谓漂泊凄惨。
好容易武帝即天子位,她却因为曾辗转侍奉三夫,又年华老去而遭冷落轻视,虽说因儿子萧绎得赐阮氏大姓,位列九嫔修容,后半生也是心酸难言。
这一切偏又不是她这样的弱女子可以做主的,如今色衰爱弛,悲情切切,昭佩知道她的身世,听着也觉心酸,难免陪着落几滴泪,可到底不如亲生儿子了解自己的母亲。
萧绎早听出阮修容的意思来,迟疑着看了昭佩一眼,这才开口,“阿娘,再等两年吧,如今湘东王府地方不大又简陋,离宫里又不远,阿娘也不好做借口。过两年儿子得了差事,总要外派到荆州江州一类的地方,到时阿娘可以说不忍母子分离,再跟儿子走。”
昭佩这才明白过来阮修容存的心思,可并不大乐意,这阮修容虽看着仁善可怜,到底不是一辈的人,她自己又是个不爱侍奉长辈的,偶尔做做样子还成,长久在一处未免生出嫌隙,只苦于不好当面拒绝。
见萧绎给自己打眼色,知道他另有算计,忙笑道,“是啊,夫君说得对,儿媳一时糊涂,倒把这事儿忘了。”
阮修容得了准话,心满意足地点头,“既如此,阿娘就再忍些时候。”这才开了席,珍馐佳肴地摆了一桌,吃喝起来。
“来,昭佩,多吃点儿,好好补养身子才行,阿娘算着你都满十四了,什么时候让阿娘抱上孙子才好呢。”这阮修容也许年纪大了,又许久不见儿子,席间也是住不得嘴。
“咳。。。”昭佩脸涨得通红,差点儿把嘴里的饭喷出来,好容易憋了下去,忙喝两口汤去压。
阮修容也不觉尴尬,自顾自道,“这孩子,还害羞呢,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说不得的?难不成你们还没有。。。”就去看萧绎。
萧绎无奈地点头,“有是有,可昭佩跟我年纪都还小,何必着急呢?”又去给昭佩抚后背。
阮修容喝了杯酒,“嗨,你都十五了,还小呢。看看人家太子,十八岁的时候就有三个儿子了,如今更是儿女绕膝,丁贵嫔今年才四十,就抱过许多孙子孙女了,可真有福气啊。不像阿娘,快五十的人了,还。。。”
昭佩知道萧绎不好再说话,忙给阮修容斟了一杯酒,“阿娘放心吧,我们肯定这两年就有消息,儿媳不会让您失望的。”阮修容这算才放过了他们。
等用完午膳,阮修容更是拉着二人说起了悄悄话,“儿啊,你们听说了吗?年初的时候,魏国的皇帝,就是那个元诩小儿,在南郊祭天来着。我看啊,祭天是假,咒他娘胡太后是真。那胡氏嚣张跋扈,专权不说,还没本事,去年叫咱们大梁的裴邃裴将军连破多城,拿下了郑城,汝水,颍水好大片地方。听说又有几处叛军趁乱而起,魏国这下是快完了。官家也打算着今年再好好夺他几座城池,听说要派成景俊成将军也去呢,他本是魏国依附过来的,最知道内情,肯定能立功。。。”
昭佩最厌烦这些行军打仗,斗勇夺权的事,正听得迷迷糊糊,不知所以然时,却被阮修容叫回了魂,“昭佩啊,徐太常不是跟成将军常有来往吗?你何不请徐太常跟他美言几句,来往来往,也好为阿符的今后做打算啊。”
“打算?什么打算?”昭佩听她言及父亲,一时没反应过来,“成将军不是常在北豫州任职吗?夫君的封任该在江淮一带,离得远着呢。”
阮修容见萧绎不说话,白了他一眼,“还不是我这个儿子不争气,不懂得结交势力,才要劳你多费心。虽说离得远,这成将军也是个有家族前程的,又得官家器重,多些人支持阿符难道不好吗?”
萧绎向来爱面子,生平又最看不起凭借妻子娘家成名成功的人,听母亲在昭佩面前说出这样话来,脸上有些搁不住,忙轻轻推了推昭佩,“好了,阿娘也是随口说说,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们说这些,你也听不懂,何不到外头走走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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