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子却是没读过什么书,听这女子一席讲解却是半句不懂,挠了挠脑袋道:“若那不是雾,又是什么?”
女子迎风将发一捋,低额沉思许久道:“那自然是雾,但定不是寻常海雾。”
这兵士闻了这话,脑中更是糊涂不知甚解,他也不知应再问这女子何话,悻悻然间只得又将那双眼睛瞪的许大望向远处,却是一声低呼:“那是什么?”
女子本以背身临海正自思索处,闻他惊呼,连忙将身子一转,循着他目光所向望去,却见那模糊一片的海天之下,隐约有一道黑线无端而生。
那道黑线极长极广,初始却是极细,在这兵士和女子的惊疑目光中却在渐渐变粗,一时之间竟好似有妙手神笔,与那海天一线之际潇洒挥毫一横,那道墨迹沿着如纸海面渐渐渗开,愈来愈广,愈来愈浓。
兵士惊疑处终于转头朝女子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他一言既出却是吓了一跳,原来自己此时心中虽不知那是何物,却莫名甚骇,话从口出处,已是音调怪异咬字抖索,正正经经的一句问话,却走成了花旦唱戏般尖细腔调。
绛衣女子显也是被他那古怪腔调吓了一跳,她见了那异状,心中之骇远巨于这见识不深的喜子,此刻便连身子都微微发颤,双眼无神间,张口结舌竟说不出话来。
喜子见她这副样子,知若是只在这厢干问,怕是半个时辰这女子也缓不过神来应。心中一横,莫名却想起了家乡祖辈们教训的那些辟邪之法,朝那远处黑线骂了句乡里粗鄙之言,又挺胸吸气,一口口水便吐向崖下。
他顿觉胸中舒畅了许多,心说祖宗传下的东西果然管用,随即奔将过去,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之嫌,双手牢牢抓住那女子双肩一阵猛摇,大声喝道:“那究竟是什么?”
女子被他一声断喝所惊,又闻到了这喜子身上浓郁的男子气息,终是缓过了神,连忙挣脱了那双粗手,脚步往后一退处,却是一脚踏空。这才想起自己一直临崖而立,一声惊叫处却觉有双大手挽着自己腰间一扯,身子终是被拉了回来,未坠下山崖。
这大手自然是喜子的,此时绛衣女子望着咫尺之间的兵士面孔,脸上却是微红,她惊羞之下却再也未忘身后乃是峭壁,急急挣开喜子臂膀往侧一站,俏立间胸口起伏,气喘吁吁,却是不能言语。喜子知她刚自鬼门关口走了一遭,也倒体贴未再追问,只是静静望着女子。
她喘了许久,这才抬头忽然问道:“先前你为何用那么大劲道啐那口口水,又,又骂了那么难听的话?”
喜子闻言,望着这姑娘的苍白脸颊无奈道:“在家乡那边,爷老奶奶们都教过,但凡遇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就以污物秽语还之,若不是你在这处,兵爷说不得就要一泡黄尿滋过去了。”
那女子听得这粗鄙之言却似毫不介意,只是身子一抖,轻声问道:“你说,那道黑影,它是,是个东西?”
喜子脑筋简单,先前却是依着本能行事,浑未想到这节,此时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惊骇之所,颤颤巍巍道:“我书念的少见识也浅,说不定那便是什么污水脏物所染,姑娘,你,你说呢?”
绛衣女子却未复言,只是把眼缓缓又移到了海面之上,身子微微一颤,喜子随着她目光所向而望,也是呆若木鸡。
只见那细长黑线却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巨大的黑影,于那波光粼粼的洋面之下悄然而近。
这黑影几有千丈之宽,至于究竟几个千丈,却非二人目力所能测,长更是无边无垠。此时黑影在水下已清楚呈出一个尖抵在前的三角之状,那最邻近的尖角已悄至了崖边几百丈处,尽处却依旧在那海天之际似未完整而现。
此时平日间的北风却也在不知何时悄然停歇,整个庐海海面诡异的静如止水,在这骇人巨大的黑影潜进之途上,却无一丝波澜兴起,连风涛之声都几不可闻。
两人颤颤而立在这上百丈高的山巅之上,却仍不自觉的屏息凝神,似乎生怕在这诡异之静的天地之间,自己的一声喘气都会惊到洋面下那庞然黑影。
“好,好像是条大鱼。”喜子毕竟是男子,终于先从骇然中醒转过来,脸色煞白,声若蚊蝇。
绛衣女子闻言,极轻极缓的悄悄点了点头,她本是海监学事,于这大洋中的万物所知远较喜子为博,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那海监志上所述的异鱼蝠鲼,只是这蝠鲼据说在南海处屡有渔夫所见,浑不稀罕,更未听闻过有长成如此巨大的。
“不。”绛衣女子摇了摇头,轻声道:“但凡是活物,就不可能生得如此巨大,这黑色巨影若真是生灵,便早已超乎了构造之理,更不该存于这世上。”
巨大黑影潜进极快,此时那三角之尖已静悄悄的抵在了汶江入海口处前,却再未前进,只是静静潜于洋面之下,远处那模糊也渐渐逼近,却是大雾相随而至,一时天地远处苍茫一片,两人便只能看得那巨影于水中,似合着某种声律,一涨一缩。
“它,它在喘气,它是活的。”喜子望着绛衣女子,一脸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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