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何尝不想替天行道?”上官英姿为自己开脱,“只是当时先皇年事已高,听不进忠言,只相信上官瀛。若贸然除去上官瀛,便是冒犯圣威,忤逆皇命,实属大逆不道啊。”

秦驭风冷哼一声,不齿道:“就是因为你们的顾虑,才叫皇族险些灭门,继而生灵涂炭,危及天下。若你们一早未雨绸缪,哪还轮得到上官瀛呼风唤雨?是非正邪你们一早明了,却因一昧愚忠,而掩耳盗铃。如今你同我大谈是非之道,不觉理亏?”

这一席话,说得她是无言以对,无地自容。她想了想,又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皇兄纯良敦厚,是明君,礼亲王精忠爱国,嫉恶如仇,实属朝中一股清流。朝廷风气之所以萎靡不正,全因缺乏忠义之士,若能得盟主这样的英雄相助,上官皇朝定能重拾过往雄风。”

她认真而又恳切的样子,叫秦驭风想起他们初识的场面。那时候,为声讨风烛堂,他与秦至阳带领正道联盟闯入皇宫,正巧撞上琼楼宴。当时,上官瀛指使风烛堂的门徒乔装打扮,混入皇宫,在酒中下了寒血散,企图灭掉先皇以及有资格即位的皇子,强行登基为帝。他到的时候,宴会已近尾声,所有人都酒醉饭饱,唯独不善饮酒的上官承泽和当时还是个小女娃的上官英姿没有饮下杯中物。千钧一发之际,他打翻酒杯,救下二人,随后知会被支出宫外的礼亲王上官骁礼,这才让上官瀛的阴谋没有得逞。

他以为这样的厄运,该对上官英姿造成一生的阴影,她应惜命谨慎,知丘而止才对。殊不知,那一场惨剧竟点起了她的斗志,她不愿再做藏在深闺中的金枝玉叶,而是拿起了刀剑,效仿起巾帼英雄。

初初,他以为她是年少无知,好高骛远,待她长大,明白江湖险恶,便会知难而退。怎知她竟越挫越勇,习得了功夫还觉不足,甚至想匡复整个上官皇朝。时至今日,他不知该说她鲁莽,还是执着,又或者是顽固。他总觉得,像她这般外表可人,又比一般女子多一分独特的女子,不应该卷入是非争斗中,她就应该当个寻常人,这样她才能够平安无事过一生。

想到这些,他面色柔和了些,带着一分无奈,道:“你皇兄,的确是明君,但治国,需要贤德与魄力。他若真有威震八方的本事,便不会处处受上官瀛掣肘。礼亲王保得了他一时,保不了一世。你们现在自诩为正,是因为上官瀛还没有倒,倘若有一天,真叫上官瀛夺了皇权,那么所有扶持你皇兄的人,统统都会被归为乱臣贼子。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你就这么断定,我们会输?”

“你们是输是赢,我并不挂心。但我身为盟主,不能将正道联盟的未来投注在没有把握的事情上。”

上官英姿满脸颓丧,渐渐有了泪意。她脸别向一边,咬唇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秦驭风见她这样,不免有些同情:“郡主,你是女儿家,只要你安身立命,不争不抢,哪怕将来上官瀛真的得势,你亦可自保。安心当你的金枝玉叶,朝廷和江湖的事,都不是你可以插手的。”

上官英姿不甘,咬牙切齿:“莫在这苦口婆心,我知你就是看不起我这种千金贵族,觉得我柔弱无能,不成气候。”

“我没有这个意思,郡主不要对号入座。”

“你没这个意思,那陈桂又是怎么回事?”上官英姿质问,“她亦是女儿家,她甚至无心江湖,你却一再推她上前线,对她的抗拒置若罔闻。”

秦驭风一愣,没料到她会突然拿这个说事。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只是眼下这局面,他也是无奈而为之。他叹息一声,道:“她不一样,她是铸剑传人。”

“那我呢?我又有什么不一样?”她狠狠瞪着他。

秦驭风有片刻迷惘,因他发觉,这问题,他根本就答不出来。

上官英姿似乎也不指望得到答案,只苦笑一下,自嘲道:“真是可笑,有人心不在野,却被逼上梁山。有人满怀热切,却总被人拒之门外。”

秦驭风抿着唇,没有吭声。

“罢了,盟主心系江湖,怎会懂得女儿家的烦忧。”上官英姿笑得凄凉,“只是我想知道,在盟主以为,到底何为江湖呢?”

秦驭风想了想,道:“江湖是血雨腥风,非黑即白。江湖亦是争权夺利,危机四伏。”他这么说,只是希望她知难而退。

然而她却摇了摇头,沉声道:“盟主以为的江湖,只是一片战场。可在我认为,江湖,不过是一座空城,城里的繁华喧嚣,都不过是海市蜃楼,诱得人人都想进来闯一闯,末了却发觉空空如也,什么也带不走。”说到这,她眼中浮现凄楚之情,“琼楼宴后,我同皇兄痛失血亲,自那后我便觉得整个世界都成了一片江湖,纷扰,也寂寥,我那么壮怀激烈,却如同投石问路,永无依托。”

此话乍听浅显,可细细品味,却是晦涩深沉。秦驭风从未听过这样的见解,一时间呆若木鸡,不知该怎么对答。而对方亦不再纠缠,显出疏离的样子,木然道:“盟主无心相帮,我亦不会强求。只是,现下风头正紧,还望盟主在避世山庄多留几日,就当是为正道联盟,你也该好好保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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