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中是今年会稽郡新产的春茶,浅碧色的茶水在青瓷杯盏中轻轻荡漾,几乎与杯身同色。苏哲喜饮青绿茶,茶味清淡,只入口那一瞬会尝到淡淡的苦涩,转瞬便见回甘。然而此时,看着平平静静与她说话的苏哲,霓凰却觉得舌尖苦味徘徊不去,苦得她手中茶盏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终究深深吸了口气,涩声道:“兄长,要走?”

“是。”

“去哪里?”

“远游江湖,并无定所。”

“什么时候回来?”

苏哲沉默了。霓凰把他的沉默看在眼里,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她用力握着茶盏,连茶水溅在手上也不自觉,忽然手背一凉,却是苏哲倾身向前握住她右手,从她手中取下了快被捏碎的茶盏,又为她轻轻拭净手指。

连那手也是凉的。

记得先前,教她拉弓,教她舞剑,握着她的手纠正姿势,花园里偷偷牵她的手,交叠在广袖下面以为大人不会看见……那双曾经永远火热而充满力度的手,此时此刻,触之如冰。

“兄长,……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霓凰试图握住他手。然而,那双冰一样寒凉的手倏然抽回,深蓝色的衣袖流水一般从她指缝之间滑过,只留下霓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怔怔发呆。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良久,她听到自己空荡荡的声音,“兄长是独子,如今执意远走归期不定,姑父……”

“家父已经允许。”

“那姑母呢?兄长如今畏寒,天又渐冷,此时离家,岂不是让姑母担忧?”

更长时间的沉默。坐在石桌对面的人毫不躲闪地地看着她,虽不开口反驳,目光里却看不到分毫退让。霓凰凝视着他不带半分动容的眉眼,想起姑母口信当中的焦灼担忧,不自禁地又是一阵黯然。

是了,是了……一旦做父亲的下了决定,做母亲的,几乎没有可能拗得过父子两人共同的决意。更不用说,兄长原本就是那样的性子,刚强,固执,一朝决定,誓不回头。

“兄长,是一定要走么。”

“是的。”

“姑父也同意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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