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代倭国也是很扭曲的政治制度,一方面和中国一样商人的政治地位很低,士农工商在倭国也这么排,但另一方面,日本国内商品和流通又都掌握在商人手里,甚至各地大名乃至将军家缺钱的时候还要找商人借钱(萨摩藩在1770年代累计欠了商人五百万两白银,号称要250年还清)。

这跟明末的结构多少有点像,面上商人得求着官员,但是一旦商人阶层对什么事情达成共识的话,那他们能够掀起巨大的政治力量。

算了算了,宮城和充刚刚拒绝琉球人的请求,现在也不好意思再出面,干脆让商人们自己去找琉球商人去谈好了,这样谈成什么样自己都没责任。

没想到商人们和琉球人谈判很顺利,现在桃源流动资金全部压在广州和福州进货上,实际上周转也非常困难,只不过现在鸡笼每月有两千多两金子进项,这才给了桃源喘息的机会。

既然商馆的计划实现不了,那趁着长崎恐慌能多卖点钱也是好的。

结果双方郎有情妾有意,很快谈好价码,每担生丝定在了四百一十两(丝割幅执行七十年里第二高的价格),琉球人还拿到很好的支付条款,七成用银子购买,二成用条铜,一成用漆器、俵物等杂货冲抵。

这船货一共换回四万六千多两银和十五万斤铜,中赶缯拉不下这许多铜,这次只运了九万斤回来。

王浩拿着账单在那反复的看,心里乐的不行。从利润看,生丝和水银都有两倍多的净利润。砂糖因为是收购的琉球黑糖做再加工,利润没到极致,这样纯利也超过百分之三百,就是这东西单价低比较占运力,利润最低的药材都有一倍六的净利,搞垄断真是暴利啊。

既然康熙大皇帝这么配合,王浩也不介意在火上再填点柴火,于是他喊门口的二狗子:“狗子,去帮我把新纳左卫门喊来。”

一会儿门口传来喊报告的声音,那个在平阳城下跳来跳去喊单挑的排长昂首走进来,对着王浩一个立正敬礼:“汪大人,向您报道。”

军队里学国语的风气很重,左卫门是琉球招募的浪人出身,就因为到桃源的时间最早,所以他是现在倭人里军职最高的,最近这厮心理压力很大。

左卫门并不是正经武士出身,当初琉球商馆的郑晓松雇他也是因为他开价低,听着就跟在暹罗国雇个仆人一个价。刚开始干,小郑也不懂浪人该什么样儿,结果就把他给弄回来了。

最近军里倭人多起来了,鸡笼也搞回来一批,新纳左卫门忽然发现自己打架打不过的实在太多,还好他有先发优势已经是军官,所以他积极向组织靠拢,一边勤学武艺一边努力学国语和汉字,这两天还缠着他的哨官金岁给他起国人名字,听说不改名字将来不能升哨官。今天大老板喊他,他马上跑步赶到。

“新排长,辛苦下带你的排继续出海,要骚扰这两个岛,不用非要带多少人回来,只要让岛上的人知道是倭人上岛就行。”

王浩开始在舆图上分配任务,这次光骚扰了浙江他觉得还不够,福建沿海清国驻军实在多的不像话,人马去多了被逮到要完蛋,派个小部队表示下倭寇到了就行。

新排长刚走,方司观过来找他,小方是请示这次到账四万多两银子要做多少银币。

造币机安装到位后有个大活就是刻板。版面是王浩定的,他其实也是盗版西班牙鹰洋,重量和鹰洋定的一样七钱二分,只不过鹰洋含银量91%—92%,王浩针对着提高到93%—94%。

另一世鹰洋流入中国多达四五亿块,他觉得自己和鹰洋一样的制造工艺,含银量更高的银币,绝没可能被大清人民拒绝。

而且王浩还无耻的把银币正面定为两个汉字一圆,两边围绕着花纹,下面四个数字1684。背面也是盗版,这边盗的光绪年间大清银币使用的四爪金龙,边上围着一圈的小汉字‘向尊贵的大清国皇帝致敬’。

样币造的非常好,桃源的银条是拿超过千斤的水利锤砸出来的,银币和鹰洋摆在一起,卖相还要更佳。铸币局造了两百个样品出来,后面就没有银子。

现在他们把精力放在金币制造上,金币含金量更高,王浩要求达到95%。桃源已经有金银提纯技术,以后鸡笼采的砂金必须加工成金币再拿出去交易。

贸易已经形成基本的循环,桃源从福州或者广州采购生丝,丝绸,文化用品和中药,再加上自己的鹿皮,鹿茸,砂糖卖到日本,换回日本的俵物,漆器,白银和铜条,然后加上自己特产硫磺再卖回清国。

王浩已经不担心周转不动的问题,所以他回答很干脆。“都做了吧,第一批钱全部投入福州市场,造币一定要保持重量和成色稳定,信誉第一。”

“是大人。”

方司观回答的很干脆,现在桃源是集体供给制不存在纳税,所以他在铸币局上投入精力不小。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事儿有点不符合王浩日常表现。

“大人,咱们融银提纯有将近一个点的损耗,再加上人工、机器,如果只赚六七个点钱息,这生意似乎利润不大。为这个将来还要在福州,广州设钱庄负责兑换,不知道值不值?”

这问题牵扯的可太复杂了,中国的称重货币(银锭和碎银子),能走到最终极也就是钱庄。而西方的计数货币加上有保证金的纸币制度,最后走出来的是具有现代功能的银行,在农业社会转化成工业社会的转折点,银行起的输血作用,拿多重的词汇总结都不过分。

这会离得还远,而且以方司观的知识结构也很难理解王浩的逻辑,所以他简单回答道:“就算纯利只有五个点,咱们一年造五百万也能挣二十几万两,这货纯粹钱生钱。等以后影响力大了,成色还可以稍微降些。”

五百万圆,那就要每年三百六十万两白银的流水,去年刚从左营逃命的时候,整个难民团一共才几千两银子。方司观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的。

“大人,造币机属下已经很了解了,就算一天分两班倒开工,一天大约最多造两千块银圆,一年不停的造也才七十几万圆。”

王浩看着他嘿嘿的乐:“那咱们就买十台一起造,这样一年能造七百万圆。”

注一:风说书是日本幕府要求唐人船(中国大陆,琉球和偶尔的东南亚华人船)和荷兰船必须提供的海外形式报告。幕府虽然采取闭关锁国的政策,实际上通过风说书制度积极主动搜集海外情报,了解外部世界动静,而不像中国那样固守华夷尊卑观念,漠视外部世界的存在与变化。他们连1789年法国大革命都曾经在老中会议上讨论过。

注二:长崎只允许荷兰人和唐人贸易,但严格说荷兰人才是商馆,他们的船到长崎后贸易要受到商馆的统一管理和控价,唐人船则以个体老板为主体,这样不利于垄断经营控制价格。所以荷兰人的专营商品毛利率要远高于唐人船。

注三:旗本是石高未满1万石的江户幕府时期武士,在将军出场的仪式上出现的家臣,他们是德川家直属家臣。

注四:对马岛是朝鲜半岛和日本九州岛之间的小群岛。对马岛宗家类似琉球,也是对日对朝鲜双向称臣,受日本实际控制,他对朝鲜的称臣不过是为了贸易方便。宗家是一个最小的一万石的外样大名,但是幕府给了宗家十万石大名的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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