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又槿气咄咄的出了正院,见庆保正在院门口候着他,便朝他一招手。庆保早猜到他在正院里待不了太长时间,所以一直在院外等着未走,此时见他招呼自己,忙迎了上来。周又槿问他道:“老头子屋里有个丫头,是那个厨房柳三娘的闺女?”庆保道:“是腊梅姑娘。”周又槿低声道:“你盯着点,寻个由头把这丫头赶出府去。”他略停了停,一边往前走,一边又低声道:“她不是要找她娘么?就说她娘是逃奴,先去抄了那柳三娘的家,搜出些脏物来,借着这个,连她一起赶出府去。”庆保忙点头应是,又道:“柳三娘的姐姐柳大娘一家子也在府里当差的,要不要也将她们一块儿赶走?”周又槿冷哼道:“自然一起赶出去,省得留下隐患。”庆保皱眉道:“那她们一家子可不少人呢!若真都要清出去,这动静可是不小啊。二爷,您看要不要知会二奶奶一声?”周又槿略想了想,点头说道:“朱氏那边确实要知会一声的,以后要动的人多了,绕不过她去。这件事你不必管了,她那里我亲自说去。”他略犹豫了一下,就转了身往东跨院去,放慢了脚步,边走边仿佛自言自语:“她这个人有些左性儿,又是直脾气不会转弯儿的,不能什么事儿都告诉她,也不能完全不告诉她,我得想想要跟她怎么说,才能让她不碍我的事,还能帮到我的忙。”他这些话庆保自然是不敢接的,只沉默着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往朱氏所住的东院去。
走了几步,周又槿突又问他道:“纳妾的事儿,二奶奶可定下人选了?”庆保道:“好象是定下了后院乔教头的女儿乔玉贞。”周又槿道:“这个乔家和张姨娘那边儿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庆保道:“应该是没有。不过张姨娘对这个乔家姑娘的事儿还挺上心的。之前二奶奶透出要给您纳妾的消息,她就曾找了于赫荣家的去替乔姑娘说项。”周又槿冷笑道:“乔家许了她什么好处了?叫她这样上心!”庆保道:“我原先也觉得奇怪来着,于赫荣家的只说她是瞧着乔家可怜,一片好心帮乔大姑娘谋个好出路罢了。”周又槿道:“非亲非故的,她会有那个好心?今天又特特的借着老爷子,逼我快些纳妾进门,她那么着急的要把这个乔玉贞塞给我,要说这里面没有鬼,我可不信!”庆保道:“二爷既然觉得这个乔姑娘不妥当,等二奶奶跟您提的时候就直接拒绝得了。省得张姨娘那边不死心,又出什么幺蛾子!”周又槿却道:“不着急,先看看再说。反正我不着急,自然有人着急!若真有鬼,那鬼可是藏不住的,早晚要出来,到时候不就知道是怎么回子事儿了么!”
两人说着已走到了东院门口,早有丫鬟远远的看见了他们,跑进院里去向里面的人通禀。周又槿进了院门略停了一停,对庆保道:“我今儿个是不出门了。你自去安排你的事儿去吧。有什么事情就到东院来回我,若是唐毅那边有什么消息,千万别耽搁了。”说完便走进了正房里去了。庆保听了他的话,便知他今天是不会去花枝胡同了,原先他还以为,周又槿忙完了府里的事,还会去花枝胡同见清欢姑娘呢。现在看来他是有意不去那里的。庆保心里不禁暗暗奇怪:“清欢姑娘那边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二爷呢?”
庆保那里胡思乱想,周又槿已挑了帘子进了正房。朱氏早得了丫头们的通报,带着人迎了出来。她和周又槿自上次大闹一场后就再未曾见过面,此时相见,难免有点尴尬,她这个人一向是好面子,轻易不肯向人低头的,虽然心里也急切的想夫妻和好,可是真要让她先放下身段儿来就周又槿,她又觉得拉不下脸来。正巧今日琼姐儿、瑛姐儿小姐妹两个此时都在房中,朱氏便提前拉了女儿来嘱咐,让她们赶在前头先给父亲请安问好。
两个小姐妹果然不负母亲所望,一见周又槿进门,就都张开了小手臂向父亲扑过去,嘴里“爹爹、爹爹”的叫起来。周又槿虽不怎么喜欢朱氏,但却极疼爱女儿,尤其琼姐儿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最得他的宠爱。此时见两个女儿扑过来,便伏下身一手一个,将两个女儿同时抱了起来,先在女儿们娇嫩的小脸蛋儿上各亲了一下,又带着笑问她们:“可想爹爹了!”琼姐儿、瑛姐儿两个纷纷抢着说道:“想爹爹了!可想可想爹爹了!”周又槿瞧着女儿们天真可爱的小模样,脸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逗她们道:“哪里想爹爹了?”琼姐儿、瑛姐儿你一言我一语,这个道:“我心里想爹爹了!”那个道:“我不但心里想,肚子里也想爹爹了!”另一个又不肯认输,直接嚷道:“我、我、我全身都想爹爹来着!”两个孩子童言童语,把屋里的人全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朱氏便趁此时机走了过来,笑向女儿们道:“快别再这里赖着爹爹了,爹爹刚下了值,正累着呢,叫爹爹上屋里歇着吧!”她拿眼瞧着周又槿道:“爷也是,她们两个如今也是大孩子了,爷还这样抱着,看把她们宠坏了!”周又槿抱了女儿往屋里走,笑道:“这有什么,女儿不就是用来宠的!再过几年她们大了,我想抱也抱不动了,趁着现在抱得动,自然要多抱抱了!”朱氏跟着他身后往里面去,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带着甜蜜的伤感来,她忍不住想:“还是这样好,这样才象个家的样子!”
周又槿抱着女儿进了里间,父女三人在榻上坐了。两个女儿缠着爹爹,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一个抱着他的腿,说要给爹爹捶捶腿,另一个就搂住爹爹的脖子,说要给爹爹揉揉肩,逗得周又槿笑个不住。朱氏跟在他们后面,先叫银翘送茶水来,才假意扳起脸来冲着女儿们道:“这两个疯丫头!怎么还赖在爹爹身上不下来!快快下来吧,只管猴儿似的疯闹,像什么样子呢!”周又槿眨眨眼睛,逗女儿道:“你们娘亲生气了,怕不怕?娘亲定是看见你们喜欢爹爹,就吃咱们的醋了!你们还不快哄哄娘亲去!”两个女儿听了连忙嘴里娘亲、娘亲的叫着,爬下榻来扑到朱氏怀里,抓着朱氏的裙摆一个劲儿的摇。这下朱氏彻底扳不起脸来了,边笑边拿手去推了周又槿胳膊一把,故作娇嗔道:“都是二爷的错!倒叫这两个猴子来闹我!”没想到周又槿顺手将她伸过来的那只手抓住了,抬眼瞧着她,带着笑道:“确实是我的错!我这里给奶奶陪个不是!求奶奶看在琼姐儿、瑛姐儿的面子上,别生我的气吧!”
他说的这句话语带双关,自然不是单纯为刚才那句玩笑话道歉。朱氏也不是傻瓜,当然是听得出来的,立时便眼圈微红,酸楚、委屈,又有些高兴,各种情愫一下子皆涌上心头来,想说什么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恰好银翘端了茶送进来,她便借机抽出手来接过银翘手中的茶杯,亲自奉给周又槿,低声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做事太莽撞了些,二爷看在我并非有心的份儿上,多担待我吧!”她在周又槿面前一向骄傲,甚少这样低声下气,说到最后竟隐隐有了哭声。周又槿忙接了茶,却不喝,只含笑拿眼睛瞧着她,把朱氏瞧的又急又羞,脸上登时红的发了热。银翘极有眼色,见她夫妻这般情形,自然知道是要回避的,赶忙哄了两个孩子到外面去玩儿,给他们腾地儿。
孩子们一出去,周又槿便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顺手握了朱氏的手往怀里一带,朱氏身子一歪,就势坐到了他的腿上。她含羞依偎进他的怀中,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感觉丈夫的手伸进她的衣襟里,在她柔若无骨的身子上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抚弄着,而她那太久未曾得到过ai抚的身子,在那手指的搓揉之下,仿佛是怕冷一般簇簇的发着抖。她抱紧丈夫,发出一声渴望的呻吟,主动用自己的嘴唇去寻找他的唇,两唇相碰,立刻便得到周又槿热烈的回应,他的手将她搂得更紧,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两个人纠缠着滚倒在了床榻之上。
朱氏陷入一种奇异的恍惚之中,仿佛是掉进了一场突如其来,却又热烈情浓的美梦。她刚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床事,快乐而又慵懒。细细回想起来,她们夫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充满浓情密意的房事了,当初两人刚刚成婚时,到是有过那么几次。只可惜她当时还是新媳妇,又是害羞又放不下架子,也没怎么好好回应过丈夫。后来他们做了几年的夫妻,当初那些曾有的甜蜜都渐渐转为了平淡。本来他们两个人就各有各的脾气,都是强势不肯让人的,又屡屡受家中各种琐事侵扰,时常闹些或大或小的别扭,因此已经好久没有象这样恩ai温存了。再加上前一阵子为了金瓶落胎、幽兰自尽的事,他们夫妻二人当众大吵了一架,周又槿当时对着她破口大骂,还掀翻了炕桌,拂袖而去,再也不肯回家。这么一闹,她甚至以为他们两人恐怕是再难和好,以后估计是要形同陌路,做一对彼此再无交集的怨侣了。却没想到一向脾气执扭,不肯轻易服软的周又槿竟会先主动来与她道歉认错,他们之间还能再有这样一番缠绵的欢hao。朱氏将自己脸贴近丈夫赤luo的胸堂,听着他皮肉下有力的心跳,说不出的喜悦与满足。她默默在心中将“阿弥陀佛”念了数遍,想着肯定是昨日她去持慧寺烧香时感动了佛祖,是佛祖显灵,保佑她们夫妻今日能和好如初!她又暗暗在心中祈祷,若是这次佛祖能再保佑她生个嫡子出来,她定要拿出自己的陪嫁银子来,为佛祖重塑金身,修功德碑,好好做一场风光的法事!正胡思乱想着,突听周又槿叫着她的闺名说了一句:“锦绣,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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