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下毒会有症状,”俊草低声说道,“小爷到底是太上皇的儿子,皇帝想要一手遮天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他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法子,”万贞儿叹了口气,看着躺在榻上的沂王说道,“小爷两岁的时候,太后娘娘就将他交与我照顾,我当时可是立了誓的,小爷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可是俊草,你不同,你在御药房本就是个直长,为何还要跟着小爷出宫受苦呢?”
“奴婢现在倒是想后悔,可是来不及了,”他半玩笑地说着,心里却有些莫名的酸楚。
“有朝一日,若是咱们还能回宫,”万贞儿低头道,“这所有的苦便不会白白承受。”
“皇帝如今年富力强,太子也已册立,咱们还有机会回宫么?”俊草无奈地笑道。
“此事说与你听,你也未必会信,”万贞儿低头笑道,“自打我第一眼见到咱们小爷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是未来的万岁爷。”
俊草不愿打破她美好的愿望,轻轻点头,俩人无处可睡,靠着床榻眯了一会,天已经朦朦亮了。
走水之后,他们二人成了惊弓之鸟,陈妈每日都会送饭,但是他们担心饭菜有异,又无银饰验毒,俊草便挑些吃食丢在地上,看到蚂蚁鸟雀吃了无事,才敢食用。小小的沂王由于受惊过度,还落下了重语之症,说起话来磕磕绊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伶俐,二人见了既难过又自责。
不知不觉,数年光阴倏忽而过,俊草掰着手指算算,今年已是景泰八年。
早春二月,小小的院外,突然听到了马蹄的声响,三人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此大的阵仗,难道是皇帝终于按捺不住,要将他们杀之而后快了?
俊草咬了咬牙,慢慢打开屋门,看到几名内官毕恭毕敬来到屋前,跪地磕头,“奴婢奉了万岁爷的旨意,前来接小爷回宫。”
俊草警觉地问道,“不知万岁爷为何要接小爷回宫?”
“小爷是万岁爷的皇长子,自然要回宫里去,”领头一人答道。
“什么?”万贞儿和俊草都大吃一惊。
“万岁爷还在宫里等着小爷呢,”这人瞥了一眼屋内的陈设,“这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如你二位现在就随奴婢回去吧。”
出宫的时候,沂王还被万贞儿抱在怀里,如今他已十岁,是个半大少年,而万贞儿已经二十七了,她看到院外的豪车骏马,脸上只是微微笑着,好像并没有太多惊讶。她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小爷就是真龙天子,他迟早会住回这紫禁城。
回宫之后,他们才知道,正月初,皇帝朱祁钰病重,卧床不起,十七日凌晨,石亨、徐有贞率兵千人,控制了长安门,东华门,他们撞开南宫大门,搀扶着太上皇赶往奉天殿。于是,时隔八年,太上皇朱祁镇再次登基称帝,改元天顺,史称“夺门之变。”
整整五年,他们在宫外苦挨,终于等来了太上皇复位的一日。皇帝下旨,将沂王朱见浚改名为朱见深,重新封为皇太子,入住撷芳殿。
当俊草再次回到这高高的红墙之内,只觉恍如隔世。走的时候他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回来,回来之后又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寂静的深宫没有任何变化,唯独他自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苍凉无色,梦醒却是满眼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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