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福安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穿衣服的时候发现了坐在她榻边的楚公子。  楚公子眉眼带笑:“醒了?”  福安呆滞的点头:“嗯。”  “跑步!”  “……”  楚公子果然言出必行了,福安在他的监督下,绕着花园跑了一圈又一圈,福安怕自己死在奔跑的路上,所以不敢跑太快。可是楚公子不满意,遛狗一样的在后面拿小皮鞭抽她,她吓得不由得加快脚步。楚公子的体力很好,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尽管这两年略略有些颓废,但几乎每日他都会抽出一个时辰练功。  福安看着跟在后面一刻不停的楚公子,第一次有了一种被人追逐的仓皇,可隐隐的,心里发甜,一股抑制不住的情感正在冲击她内心的层层枷锁。  可是,福安很清楚,横在她和楚公子之间的不只是世俗法礼,还有先来后到。归根结底,是她来晚了。但即便她来早了也没用,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不是因为同玲香一起长大,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出现在楚公子身边,所以,她是幸运的。在她普通而平凡的生命里,这是她最大最好的幸运。  在盐城那几年,福安看着楚公子和玲香花前月下浪漫极了,楚公子那么一个不懂浪漫的人,都能自由发挥的做出那么多浪漫的事。福安那时候站在桃花树后,看着月光下紧紧依偎的他们,她当时就想,楚公子这辈子大抵再也不会这么用心的喜欢一个女孩儿了。  福安嫉妒过玲香,最终,她感谢玲香。福安并不聪慧,可是她不钻牛角尖,她很通透,想得慢但想得明白。  当福安觉得自己半条命都要跑没了的时候,楚公子终于慢悠悠的发话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跑得这么慢,你素日里的好体力去哪儿了?”  福安委屈:“素日里福安的体力也不是很好啊。”  楚公子:“……”  福安紧张的看了一眼楚公子,在心里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  楚公子春风一笑,笑得特别夸张:“那就每晚睡前再跑半个时辰好了。”  福安:“……”  然后,当晚睡前伺候了楚公子一天的福安,拖着半条命又跑了半个时辰,跑完以后撑着剩下的最后一口气打水洗了澡,最终成功的在浴桶里睡着了。  当楚公子大清早来查房的时候,在床榻上没找到人,楚公子很欣慰,可是欣慰的楚公子来到小花园的时候连福安的头发丝儿都没看到,楚公子很生气,当生气的楚公子重新回到福安的房间翻箱倒柜的找人时,他发现了屏风后面睡死在浴桶里的福安。  楚公子不可置信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感觉特别疼,然后他就二话不说把赤身裸体的福安抱出来扔到榻上用被子裹了起来。  福安睡得迷迷糊糊,她不高兴的皱了皱眉,难过道:“公子你太凶了。”  楚公子:“……”  楚公子把手伸到福安的额头上探了探,热得烫手,楚公子感觉自己心头一跳,然后他毫不犹豫的叫人找来了郎中。  郎中摸着自己的“羊胡子”有模有样的说:“没什么大碍,躺着歇歇发了汗就没事了,这姑娘底子好,身子骨儿不是一般的硬朗,定能长命百岁啊。”  福安心虚的看了一眼楚公子。  楚公子笑眯眯的看着她:“既然底子这么好,那等你好起来了就继续训练吧。”  福安心如死灰。  “以后晚上的半个时辰挪到早上。若敢偷懒,就不许洗澡。”  福安突然就有了轻生的念头。  楚公子看着福安绝望的小表情,心里暗爽。  “今日是合欢节,你可还记得?”  福安兀地眼前一亮,又立刻黯淡下去。  合欢节是一种少男少女定亲结缘的节日,算是四陆史上第一个为女性而设的节日,女孩儿主动,男孩儿被动,女孩子在这一天可以任性放肆的表达心迹。节日当天女孩子会拿着自己绣好的帕子和荷包送给心仪的男子,送帕子表示爱慕欣赏,男子翌日可以拿着帕子物归原主,算是增进彼此往来,若翌日男子按着帕子上绣着的信息将帕子送回女子手中,则表示男女双方两情相悦,反之,有缘无分,单相思一场罢了;送荷包表示求偶定亲,合欢节的时候若男子收了你的荷包便是答应了这门亲事,纵是王侯贵胄也不得反悔,腰间别了荷包的男子便不会再收到陌生女子送来的帕子。而已经成婚的女子若是想要来合欢节凑凑热闹,也可以在夫君的陪同下戴着面纱出来活动。可以说,像福安这种一直在王府里伺候主子的小奴才,这个世道最低贱的下等人,对于她们这样的女孩子来说,合欢节是再公平不过再放肆不过的一次机会。  福安一直想把自己对楚公子的非分之想转移到别人身上,所以每年的合欢节她都准备的很用心,然而在盐城的那几年,没什么心仪的郎君,福安又不想凑活将就,就蹉跎过去了。后来到了帝都,好不容易盼到了合欢节,却因为害怕楚公子触景生情而不得不留在将军府陪着自家公子,所以又错过了一次,今年终于拨得云开见月明了,帝都人才济济,福安觉得总有一款适合她,可偏偏她又发热了。  福安心里苦,又有苦说不出。  楚公子随口安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也许命中注定你今年遇不到一个好郎君。你今年才十七,不算老。”  福安不听劝:“可是身边的姐妹都嫁人了。”  “你姐姐不还没嫁出去么。姐姐都没嫁,妹妹着什么急?”  福安静下心来想想,觉得楚公子说的有道理。  她姐姐苏娣今年十九岁,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姑娘了。苏娣在帝都开了一家酒楼、一家花楼、一家茶楼、一家当铺、一家赌坊、四家澡堂、四家胭脂铺、四家裁缝铺还有四家杂货铺。可以说经营的十分全面,算是帝都财大气粗的商贾里唯一的一个女老板。  而苏娣之所以能做到这些无非就是十四岁那年带着弟弟苏宝逃荒到帝都的时候一不小心救了一个不知名的大人物,但更一不小心的是没救活,他们在大人物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万两银票。然后苏娣靠着这一万两“白手起家”混到了今天。  福安很喜欢苏娣,因为小时候爹娘疼弟弟,只有苏娣疼福安。  苏娣在福安的眼中一直是个传奇女性。比起福安的小心翼翼低调木讷,苏娣可真的是张牙舞爪热辣精明,她一个女孩子混到今天,黑白通吃,在帝都商界的地位也屹立不倒,实属不易。  五个月前,福安陪着楚公子和孟才子在苏娣开的茶楼吃茶的时候遇见了来查账的苏娣,苏娣一眼就认出了福安,然后姐妹相认,福安被楚公子强行拽回了将军府,而孟才子则留下来善后,以至于发生了苏娣对孟才子一见钟情再见痴情而后非君不嫁的狗血剧情。  后来苏娣告诉福安,她当时并没有那么喜欢孟才子,她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恨嫁了,又恰巧遇上了这么个风雅才子,看着顺眼实在不错,权当是买个小白脸回家养眼了,是机会便不能错过,于是便不管不顾的把握了。大抵就是最初的这么个念头害了她这一生。  后来的后来,福安也告诉苏娣,人这一辈子能遇上一个让自己掏心掏肺又伤心伤肺的如意郎君真的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即便在这个人身边受苦受难也变成了一种考验心志的情趣游戏。所以就算用尽一辈子拼尽全力到头来没结果也没关系,起码这辈子给自己找了件愿意做的事儿去做,多充实啊,不白活。  然后最后的最后,苏娣告诉福安,她这辈子不白活。  “说起来好久没去你姐姐家的茶楼喝茶了,不如明日我们约上孟行之一起去看看她?”  福安看了看楚公子眯得不怀好意的桃花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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