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仪式与契约 第一条法家人与非法家人签订契约,契约生效,法家人将自己的能力一半分与签订契约的非法家人。 ——《契约》 人群在喧闹中聚散,归鸟在夕红中离去。都城点上了夜灯,今晚分外明亮。层林尽然,风萧瑟,黑白棋子上的光亮在交战中明暗。城东的山头是今晚的序幕。 “阿生,别老是心不在焉的,心要放在棋局上。” “是我鼠目寸光了。”说着,庄生手中白棋落子。 “她既然能够飞鸽传书躲过众目,就只为了能够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那我们势必还是要帮她一把。”黎月不假思索,黑棋落子,攻势咄咄逼人。 “所以三个多月前你向王上递上奏折,说我们感应到姐姐生命垂危,怕是命不久矣。”庄生眉头微蹙,“要瞒天过海?” 华南青云大会跳崖的女子死于崖下“阴阳湖”里的死城,她的血染红了阴阳湖,并解开了死城的封印放出了神兽——凤凰。那女子也是神族之人,跳崖后,那女子就困于阴阳湖的死城里,至今下落不明。 这种怪闻在世间流传只会愈加混淆人视听,也只不过是刘家和凯兰心的计谋,只为将杀害六子的罪名从自己身上抹去。 庄生手中把玩着白色棋子,显然是将之前的死局挽救了回来,棋子敲打着翠林声,霞云亦是藏孤雁。 “现在天下人皆相信,六子老二已陨命,除了一个人。” “你是说,那个和林蔚有契约的人。” 黎月没说话,又几颗黑色棋子将棋局翻转过来,似笑非笑的样子倒真是让人看不出来他的脑子里还装下了除棋局以外的事情。 轰—— 山的另一侧传来巨响,既有哗啦啦的水声,又有泥土炸裂的声音。听到声音后,黎月和庄生两人相视一笑。此时,天色已晚,微风凉凉,灯火在桌上明明晃晃,映衬在黑白棋子上。此夜,天空如披上了墨胆,漆黑的如深渊里的眼睛,看不真切。 “这次看来你还是输了!”黎月玄色的长衣在风中凌乱,他已起身准备离开。 “论这下棋,我肯定是不如黎月哥你的。”庄生看着桌上的残局,却笑意不减,“走吧,再不去阻止她们,一会儿这东山头会被晓梦给淹了的!” 等到黎月和庄生赶到山的另一头时,晓梦正抱着一个黑色的身影怀中痛哭,而佟陌和佟松也在现场。 “这半年多以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啊,听到江湖上的传言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十岁那天入宫见王上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多希望那个时候你也在我的身边,那样我就不害怕了!” “净胡说,你也会害怕?” “林蔚。”黎月从暗处走出来,“祭台那边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好!”林蔚点了点头,捏了捏怀中晓梦的脸蛋,温和地说,“咱们得快一点儿完成仪式,不然下一次我再出事情,你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 “呸呸呸,别这么说,”晓梦眸含星光,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姐,你也快呸掉!” 当林蔚的目光移向佟陌的方向,看着佟陌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又想起了梦里拼凑出来的回忆,突然心扑通难受。佟陌也很伤心,但是她更愿意用木讷的表情告诉你,她真的不在意,也不痛心。可是,林蔚知道了,她想起了很多和佟陌有关的记忆,她知道此刻坚韧的佟陌也是一颗血淋林的心脏,再荆棘中跳动着。 林蔚伸出手,先是扯下了脸上的黑布,接而对佟陌摆摆手,叫她也靠过来。隐约中,佟陌好似感到鼻头酸酸,就在她对上林蔚那熟悉的笑意的一刹那,她好像是回到了从前,她还是什么都不懂得的时间,林蔚总是照顾着她的一切。 “佟陌,过来!” 佟陌好似脚下挂有千斤顶,那是寸步都移不得。最后,还是佟松推了一把,佟陌才缓过神来走上前去。 “佟陌,长高了许多啊!”林蔚看佟陌的眼神的就像是长辈看着自己的后辈一般,丝丝自豪。 “姐,你看我,我也长高了!不过还是没有姐姐你高!”晓梦在一旁高兴地嚷嚷,倒是让这清冷的夜暖和了起来。 “今夜十五,却不见圆月,少了分雅兴!”庄生在祭台前拔出腰间的匕首,在掌间划过一道,任鲜血呼呼外流,流到祭台上的土坛子里。晓梦怕疼,划的口子就小,站在祭台上老半天也没挤出多少血来。 这是他们每一次重生后的一种续命仪式,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只有喝了相互之间的鲜血才可以像是某种契约签订一样,才可以的到下一次的重生。仪式后的六人因为承受了血脉的冲击,灵力在身体里运转,身体承受不住的可能会昏睡过去。 等到仪式结束,佟松应声倒了下去,佟陌也吐了一口鲜血。晓梦怕疼,直接害怕的选择睡去,庄生就抱着晓梦回房间去了。祭台上就留下林蔚和黎月两个人,站在七月的凉风里,客套的叙旧。 “你要是不着急下山,今夜暂且就住在这里,你的房间也打扫好了……” “不用了,我再不回去就露馅了!”林蔚拾掇祭台上的土坛子,一层冰覆盖在祭坛上,林蔚轻轻一捏,坛子就化作沙尘,随风从祭台上散去。这样的东西要若是让图谋不轨的任发现,是万万不得的,林蔚自然是不会忘记这习惯。 “这半年可还好?” “好?怎么个好法?被人当奴隶使唤你还得学会唯命是从。”林蔚冷笑,倒是觉得黎月这明知故问的习惯真是憎恶。 “不过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你都知道你还问!” 林蔚的秉性他黎月会不知道,哪里有人能够随意的使唤她林蔚的? “你不必如此。” “不必如此什么?”林蔚现在是装傻了。 黎月知道林蔚生气,算是他杀了林大海,但不希望林蔚怪里怪气的说话,又或者生闷气。 “你要是生我的气,发泄出来就好,我的命这一世就放在这里,你随时来取。”黎月一句话说的风轻云淡,好似不怕死的烈士。 “这一世,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林蔚顿了顿,戴上面巾,“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动了我的人,我定要了你的命!” 黎月冁然而笑,林蔚这一语双关,说明和她在一起的那伙人今后一定也会和黎月有关。 “我尽力!”黎月可不爱把话说满当了! “你可还记得三百年前的事情?”林蔚这一问倒是让黎月有些惊讶。 “你的记忆……” “说是记得,也有模糊的。”林蔚想这般糊弄过去,看见黎月的笑容,她明白这不是那么容易在黎月的面气糊弄过去的。 “王上手中的文献里除了记载了我们在十七岁那年失踪,三年后所有灵地结界再一次合上了以外什么都没有。” “难道说,你也不记得了?”林蔚自然有些诧异,他不曾想黎月也不知道三百年前的事情,“独独差了三百年前的记忆?那阿生呢?晓梦?” “说来奇怪,我们对三百年前那一世的记忆都只有前半部分。” 半晌后,林蔚缓缓抬眸:“黎月,你是不是在计划什么?” “这一世就将成为路人,你不用知道。”黎月音色低沉了几个度,风中竟有丝丝不舍,他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林蔚,“不过,我想知道和你签订契约的人是谁?” “……” “就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关心你一下。” 两个人的距离不过一步,可又好像是有了光年的距离。 “什么契约?”林蔚知道现在装傻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林蔚还是想要装。 如果世界上最傻的人是傻子,倒愿意作傻子,过最幸福的一辈子。 林蔚是这么想的,可是又不可能是真的。 “走了,”林蔚顿了顿,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缓缓说道,“后会有期。” 直到林蔚的身影融入黑夜里,黎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望着林蔚离去的方向。昏夜,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一身玄色夜服,一匹黑色布巾,将林蔚包裹得密不透风。林蔚从城东的山头下来后,躲过巡逻的军队朝着都城最大的青楼奔过去。 “东宫楼”里边儿的女人个个儿都是人尖儿,黛眉清扫,眼波销魂。 画屏圆扇半遮面,灯火燎燎,琴瑟和鸣,好生热闹。 林蔚顺着青楼的外围,脚尖轻点红菱缎而上,如轻燕,如踏歌,乘着黑夜将都城踩在了脚下。 林蔚到了和商夏约定好的地方,听见屋内欢笑声便觉得耳根一红。 “爷今儿玩够了!你们回去吧!” 没过多久,商夏支走了所有人,朝林蔚这边窗户走来。 “你这打扰爷雅兴的家伙!”商夏骂骂嚷嚷,身上的酒气比他人更先到达林蔚那里。 窗户一开,林蔚就瞧见商夏胸前露出一块雪白,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由不得林蔚愣在那里,商夏一把提着林蔚的后领子将林蔚整个人拖进了屋里,吹去了蜡烛。 “江湖上传言三公子为人为民为和平,行走江湖。为四弟,现任的蚩尤族族长平定霍乱。水陆商,钱庄,各线都有自己的买卖和眼线。多少姑娘上门一见,都是瞧不起的,却是风流在各地的窑子里。常在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好习惯,可否教教我?”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商夏在黑夜里凝视着窗外的风景,让人看不懂他的心到底是在何处,“不过我想知道你对我怎么看?” “这件事吗?呵,你这不是要我好好嘲讽你一番?”林蔚仰躺在软糯的床上,闭上眼,“借酒消愁愁更愁罢了!” 林蔚一开始以为商夏是为了他心爱的人来找寻重生石,又哪料想商夏听到此,不禁眸中一闪,好似小鸟找到了归宿。 “你可知道兽人和人的区别吗?”商夏躺在地板上,翘着二郎腿,语气悠哉游哉,“兽人和人的不同就一个‘兽’字。可能某一族的兽人比人的行动速度更快,可能是某一族可眼观千里,有可能是某一族能耳听八方,又或者我们的嗅觉很不错。其他的,兽人和人都是一样的。” “那你们兽人可以聚灵呢?”林蔚显然是困了,声音开始有气无力的了。 商夏笑了笑,声音就好像是长辈在讲故事一般的温和小心:“兽人一开始聚灵只是为了耕田,养蚕,养鱼这一系列的生活用处,和人用工具来耕作是一样的。教会兽人用灵力伤人的不是兽人,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他将兽人化作一般的野兽,当做坐骑,将那一类的兽人神化……” 商夏仿佛听见了林蔚的舔鼾声,却依旧讲故事般的叨叨,声音很细微,比外边吹来的夏风更是温润耳郭。 “兽人和人不一样,一辈子认定了一个,就会跟随一辈子,即使是天荒地老也好!” 天空微亮,商夏起身,看着林蔚的睡容良久,直至林蔚有要醒来的苗头,他就顺手将昨晚搭在林蔚身上的毛毯拉开,转身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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