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宫女

打发走了彩菊，赵顺儿与秋霜独自待在殿内，看秋霜一会儿抹抹桌子，一会儿试试茶水，不断找事情忙碌的样子，想起秋霜之前说的话，又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于是赵顺儿就留下秋霜打扫殿内，自己去了御花园散心。　　大昭宫中虽然有宵禁，过了酉时就不许闲杂人等四处行走，也不许后宫中人到坤宁宫以南的乾清宫及前朝，但除此之外，规定并不算多。平时在御花园中四处走走逛逛，并没有人会多干涉，不带宫人想自己静一静也并不显奇怪。　　据说大昭初开国时，宫禁更加宽松，甚至有嫔妃相约骑马出宫游玩的事，不过如今这是绝不可能了。只是赵顺儿想一个人到御花园走走，还并不如何奇怪。　　正月里，虽然气候寒冷，但过年的热闹还未散去，也有许多嫔妃三三两两的出门逛逛。赵顺儿最近因着除夕泛舟与元宵赏灯，也有些被勾起了玩兴，十五年来不曾出过门玩，趁如今御花园中的花灯还未撤去，再到御花园里逛逛也好。　　不过赵顺儿刚出得宫门，就从窗洞中看见赏花亭里邓美人与钟才人正在喝茶闲聊。赏花亭在御花园里靠熹平宫的这一侧，而邓美人与钟才人的华兴宫在熹平宫对面，御花园的另一边。可是华兴宫附近并没有这样可以喝茶小憩的地方，所以她们会选在熹平宫侧的赏花亭喝茶，并不奇怪。　　因为不想与那两人打交道，所以赵顺儿进了御花园后并没有向前去，而是从旁绕开了。　　御花园中央的湖畔也有些宫女在打扫闲谈，赵顺儿就走过了顺昌宫侧，往秀芳宫的方向走去。　　秀芳宫附近，也有一个可供休憩的小楼，正对着一座拱桥，正合适闲坐听流水。若是有人在河中泛舟，楼上之人也可看得一清二楚。据说前朝有的帝王就最喜欢在这座听水楼里，叫后宫众妃都一一撑船从河上过，看中的人，就叫到楼上来，陪他饮酒作乐。　　听水楼里没有人，赵顺儿正想上去，看看溪水，也可以远眺御花园中的碧波湖，但又被秀芳宫南侧的一株梅花吸引了视线。　　这株梅花开得极好，为了四季皆有景，御花园中其他地方也不乏梅树，但皆没有这株开得漂亮，好似有人特意精心打理的。　　赵顺儿不觉出了御花园，往秀芳宫侧的梅树走去。　　走进了才发觉这株红梅是长在溪的另一侧，仔细看更觉得这株红梅开得极盛，就长在溪水边，这溪则是一路流进御花园的，但溪水的对岸不远处是东宫，这溪流算是把东宫与东面的后宫三宫隔了开。今上还未立太子，因此东宫并没有住人，可是妃嫔们平时也是不能越过溪流往东宫那一面去的，只能往正中的坤宁宫那一面走。　　赵顺儿此时也是不敢过河的，在岸边遥遥看了看那株梅树之后，却突然想往前看看这溪的源头在哪里。　　沿着溪流的这一岸走，转了几个弯，就看到了一片地方，这里不是御花园，却有不逊于御花园的景致。但却没什么人会来这里，花木错落、溪水潺潺，很是幽静。　　赵顺儿很满意的在溪边的一处大石上坐下，也不嫌冷，望着溪水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看见一个小宫女自东边走来，那小宫女一面走一面看着河水，不知是在找什么，还是在看河里的游鱼。　　走到了附近，才看见赵顺儿坐在河岸边，大约是这处平时实在没什么人来，小宫女看起来有些惊讶。赵顺儿看这宫女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样子，长得十分娇俏可人，但走到自己跟前也没有想向自己行礼的意思。就主动开口向她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你平时常来这儿玩吗？」没想到宫里还有这样的好去处。　　小宫女听了赵顺儿的问话，更惊讶了，但还是回答道：「我是乾清宫当差的。你是新采选进宫的吗？」　　听到小宫女的话，反到是赵顺儿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小宫女不同寻常的腰带。　　后宫中的宫女平时衣着都差不多，四季都是穿着宫中统一发下来的服饰，但自从乾清宫的宫女被妃嫔不长眼欺负了后，皇上就让乾清宫所有的宫人都系了特别的腰带，之后乾清宫的宫人再也没人敢招惹。　　赵顺儿看了看小宫女的腰带，发现她还系着一块玉佩。这玉佩是只有在御书房当差的宫人才能佩戴的，能在御书房当差的人，绝对是最受皇上信任的，秦嬷嬷也曾提过不能得罪的。　　虽然对方只是个小宫女，而自己好歹是个主子，但对方是日日得见天颜的小宫女，而自己则是个有名无实、摸不清皇上心思的主子，因此赵顺儿面对她一下子就拘谨了起来，不敢再坐在大石上，而是站了起来。　　「是啊！我是去年底入宫的。」赵顺儿答道。　　相比于赵顺儿的拘谨，小宫女倒是自在许多，主动和赵顺儿聊起来：「这儿景色很好吧？但却没什么人来，我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也喜欢来这儿逛逛。」　　「是啊！我今天是第一次来，因为看这儿景色好，就坐在这儿休息。」　　「是这样。」小宫女点了点头，就随意和赵顺儿聊了起来。说起这里的四时景色，尤其春天岸边有许多桃树，桃花都开的时候，粉色花瓣飘飘荡荡，落入河水中，那景色更是美不胜收。　　小宫女说的兴起，又道：「我知道那儿还有一处景色更好的，我带你去瞧瞧。」一面说，一面拉着赵顺儿的手，就带她往前走。　　赵顺儿跟着她又拐了几个弯，沿途有些荒凉，本来有些怕了，正要开口，就看到前面河对岸竟有一处水榭。　　小宫女开口解释道：「前面那一段没有什么人打理，因此就显得有些乱了，但这一边的景致实在好，我就会常常来看看，整理整理。」　　这一处的景色确实是很美，水榭建得小巧精致，倒映在水里，波光粼粼，衬得四周的枯枝都生动活泼起来。　　「这里真美！」赵顺儿由衷叹道。　　「是啊！我们到水榭那儿去，那儿更美。」小宫女说着拉着赵顺儿就要过桥。　　但赵顺儿却拉住了她，「过了桥那一边就离东宫很近了吧！我们不能到那儿去的。」　　「没事儿，这一边儿离东宫还有点儿远，是离兰宫比较近。」　　听小宫女这么一说，赵顺儿才隐约在一片树林之后看到一段宫墙。　　「那一边，是兰宫了？」　　「是啊！那儿就是皇宫最东侧了，这几年缺人，皇上把那一片儿都封起来了，还建了高高的宫墙，平时也没人会来这儿打理，就只有张婆婆在这儿。」　　「张婆婆？」　　「照看这水榭的张婆婆。张婆婆早年也是跟着皇上出过宫的，不过现在年纪大了，做不了什么活儿，皇上就让她来看着水榭。平时其实没什么活儿，但张婆婆也闲不住，总会把水榭打扫打扫，所以里头也是很干净的，平时偶尔也有一些老嬷嬷来这儿找张婆婆聊聊天。」小宫女解释道。　　赵顺儿看着眼前的景致，觉得老了能在这样风景秀丽的地方养老，似乎也不错的。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张婆婆。」小宫女拉着赵顺儿过了桥。　　赵顺儿任她拉着，就过了桥，进了水榭。这水榭设有门窗，冬日里屋里也是放着碳盆的，并不如何冷，里头果然陈设整齐，有一个老嬷嬷正坐在桌边编着竹篓。　　「张婆婆！」小宫女一进屋里就叫了一声。　　「小姑娘，你来啦！」张婆婆回头看到小宫女，笑着道，「大冬天的，外头天寒地冻，也出不了门。我成日里没事儿干，就找了些竹条，随意编编。」　　小宫女走到张婆婆近前，看着竹篓，「这篓子看起来真齐整，婆婆编好了送我一个吧！」又对张婆婆介绍道：「这是我认识的新朋友，可喜欢这里了，以后她来，婆婆你也招呼招呼她！」小宫女说着，笑瞇瞇的。　　赵顺儿闻言赶忙上前，也跟着叫了一声：「张婆婆！」　　张婆婆笑着，瞇起眼把赵顺儿仔细的看了看，说道：「唉呀！也是个标致的小姑娘！小姑娘你在哪儿当差呀？」　　赵顺儿看张婆婆这样和蔼可亲的样子，不敢说自己是主子，就顺着她的话说道：「我是在熹平宫的。」　　「噢！熹平宫的充仪娘娘人是很和善的，日子不难过吧！」　　「是啊！充仪娘娘人是很好的。」赵顺儿真心实意的道。　　「以后闲时常常来呀，婆婆请你吃点心。」张婆婆慈祥的说道，说着就进去拿了一盒瓜子出来，要塞给赵顺儿。　　赵顺儿一看见点心才想起：「唉呀！我出来好一会儿了，就要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我再不回去，她们找不着我，该着急了！」　　「那小姑娘你快回去吧！这瓜子给你拿回去吃，也给你小姐妹们都吃点。」张婆婆说着又把瓜子往赵顺儿怀里塞。　　赵顺儿推拒不过，才收了，匆匆跟张婆婆道了别，那乾清宫的小宫女把她送到秀芳宫前，才跟她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