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书院坐落在凡州一处偏僻的半山腰上,山下有个小村落,以前叫大树村,只因村头有棵百年大叔。而后有了半山书院,便改名为半山村了。 尹颜早起,换上男装梳洗过后趁着清晨的凉爽,退了房间,打听好半山村在哪便赶去了。 到达半山村后,就剩一个感想了,这何止偏僻啊,都快赶上世外桃源了。 村里人倒是热情,看见有外来公子以为是来半山书院求学的,便主动为其指路。 尹颜虽不是来求学,但也确实要去半山书院,感谢了村民后一鼓作气的爬了山,这山长年累月倒是让半山书院的学生以及先生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到达书院大门时也没费多少时间。 这书院大门紧闭,门匾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半山书院。 反正她是看不出字的好坏了,这书院大门看着也还好,虽然没什么名气,但也不寒酸。 上前扣环,静待。 没一会门开了,探出一个小脑袋,圆头圆脑的,是个小正太。 小正太看见来人,便挥挥手,“明年再来吧,今年书院不招学子了。”说完,便要关门。 尹颜用手挡住门,防止关闭。低下头,蹲下身“我不是来求学的,我来找你们山长,陈季先生。” 小正太睁着那双大眼睛,左转转,右转转。他觉得眼前的公子应该是个好人,因为他会蹲下身与他说话,不会像别人一样低头俯视他。 “好吧,你等等,我先去问问山长见不见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跟山长说,故人来求金叶子,你们山长会明白的。” 尹颜只觉这个小正太挺可爱的,好想掐掐他那胖乎乎的脸啊,手感一定不错。 小正太被那眼神看的有点发毛,也来不及关门,一个转身就跑了。 尹颜站起身,哼着歌,背靠门等着小正太回来。 小正太去见了山长,禀明其事,得山长的吩咐又跑回了大门,只见半开的大门不见人影,想着不会人等跑了吧。 踏出门四处张望,还是不见人影便底下头,打算回去了。 “在这呢。”尹颜笑着出了声。 小正太听见声音,一个转头,可不就背靠大门上吗,他光顾着看外头了。摸了摸脑袋,羞涩的笑笑,“山长请您入院一坐。” “那走吧。” 尹颜站在小正太面前,示意他带路。 小正太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着,好似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四周,见无人,继续欢快的蹦哒着带路。 现在还是辰时,山长正在自己的院中煮茶弹琴呢。 将人带到院门口,躬身行了个礼,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尹颜只觉可惜,没能掐掐那小正太的小肉脸。 推开院门,庭院倒是空旷,一条弯曲的石子路,两边是些小杂草外加几颗看似没啥营养的小树苗。 踏上石子路,走了几步便见到不远处的石桌,石桌旁坐着个人,正背对她煮茶呢。石桌旁还有一架古琴摆放在那,这琴倒是看着有点眼熟。不过她自来看所有琴都是眼熟的,在她眼里所有的琴大都一样。 据她所打听的消息,陈家早在多年前便落败了,陈家独子陈季早些年行踪不定。而后来了凡州,到这偏僻的半山创建了半山书院。而照年纪算是应当个年过半百的人了,至今还未有家室。 走到人身后还有几步远站定,躬身抱拳行礼,“陈山长,医谷后人来取金叶。” 陈季应了声,没什么反应。 尹颜见此,便默默等待。 她估么可能茶还在煮,没空理她。以前她也见过这么一个人,嗜茶如命,一旦煮了茶,无论你有什么急事都得等她煮完才行,不然等着挨训好几日把。 一股茶香隐隐飘出,很清凉,在这么个夏天煮这种茶,却是舒爽。 陈季将火熄灭,拿起湿布净了净手,而后转身看向这个医谷后人。 四目相对。 尹颜呆滞,心中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只想转身跑路了。 这眉眼倒是有些眼熟,不对,这整张脸也很是眼熟啊,陈季如是想着。 瞧见来人一脸目瞪口呆,便知他确实认识此人。这个后人仿佛受到了惊吓,转了个脚步,撒丫子就要跑了。 他笑了,他想起这人是谁了。 “尹颜。” 被叫到的尹颜只能停下脚步,不得不转头,扯了个比笑脸还难看的表情,“嘿嘿,琴先生,好久不见。” 陈季竟然是琴先生,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找虐啊。 她此生只怕二人,一人是大姐,都说长姐如母,大姐一旦生气,很是吓人。另一人则是童年噩梦,琴先生。 琴先生是国子监教乐这一门的先生,因善琴,时间长了学子们便唤琴先生,名字倒是无人喊了。所以,她从不知琴先生的名字。 那时上幼馆的没有多久,因不知其门道,在乐这一门上选了琴,自此她的悲剧生涯开始了。 也不知这琴先生看上自己哪了,那是天天逮着自己学琴,她找她爹诉苦,她爹便去找了琴先生说道说道,结果二人密谈一小时,她爹语重心长和她说:“阿颜,好好学啊。” 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俗话说严师出高徒,然这句话在她身上没什么用,就这么天天被逮着练琴,她的琴技也就一般,甚至惨淡。每每琴先生查功课,她一弹琴,琴先生的脸黑如锅底灰,然后训一个时辰之后继续练琴。 想想这段心酸的往事,尹颜只觉现在还历历在目。 她离开遗都后,以为再也不用见琴先生了,谁曾想啊,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估计她这几年混的太潇洒了,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我听说你回来了,去了遗都,还闹了些事。”陈季淡淡道。 “诶,消息都传到这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能接收消息啊。 “你啊。”陈季摇摇头,瞥了眼还站在远处的尹颜,“离那么远干嘛,过来。” 尹颜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迈向“噩梦”。 耷拉个脑袋站定在陈季面前,余光瞥见那架她一开始就眼熟的古琴,忽然感觉手指疼。 陈季也不管尹颜什么想法,指了指古琴,“去那弹一曲我听听,看看你这几年有没有退步。” 尹颜浑身一抖,苦哈哈的看着陈季,“不要了吧,琴先生,我怕你心里承受不住。” 这几年别说练琴了,她连琴弦都未曾碰过,如今怕也只知道宫角徽商羽这几个音在哪了。 陈季面无表情,给自己到了杯煮好的茶,“弹吧。” 见陈季执意如此,尹颜也只能哆哆嗦嗦的坐在古琴前,偷摸的看了眼陈季,面色还好。双手放在琴弦上。 第一声响。 正在喝茶的陈季顿了下,若无其事的继续喝。 第二声响。 陈季放下了手中的茶,注视着尹颜。 第三声响。 陈季的面色已经呈现出黑化的迹象了。 第四声响。 “好了。”陈季抬手,示意尹颜不用弹了。 有些忐忑的站起身,瞧见陈季的脸色,尹颜预知大事不妙,别说金叶子了,能不能安然无恙走出这半山书院都是问题了。 你说,她怎么就好死不死,先挑了陈家呢,往后挪挪也好啊,至少现在不是这样的局面。、 “你说你是医谷后人。” “是。”尹颜硬着头皮回答。 “就你这样的学古琴多年,如今连个最基本的宫商角徵羽都能弹错的人,还来求金叶子,我能给你。” 简直就是火山爆发啊。 尹颜给吼的缩了缩脖子,弹错了?不会吧,没记错啊。 “瞧你这模样怕是连自己弹错都不知把,你说我当年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不思进取,还爱投机取巧的学生呢。” “我也好奇呢。”尹颜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陈季吼道。 尹颜摆摆手,可不能火上浇油了。“没什么,没什么。” “你说说你,资质不错,怎么就学成这样了呢,我所教出学生就没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弹一声响就能气死我。” 你都知道我能气死你,你还让我弹琴,你这不是赶着向阎王报道嘛。 就这样,陈季训了尹颜一个时辰,从凉爽的早晨到酷热的中午,而上午煮的茶也在着训导过程中似解渴般的喝完了。 尹颜老老实实的给训成孙子,也不顶嘴,因为顶了还能训更久。 “山长,客人到了。” 院门口站着的是领尹颜进门的小正太,恭敬的说道。然后让开身,请身后之人进去。 陈季看见来人,也不再训尹颜了 “先生。”来人走了几步,站定在尹颜身后,朝陈季行了个学生礼。 “好好。”陈季恢复面色,背着手,与人寒暄着。 尹颜被训了那么久,早就神游天外了,自觉屏蔽了周遭一切声音。 这片金叶子算是暂时无望了,先去找下一家。下一家的后人好像在山城当刺史吧,距离此处还是有些远的。还有个蓝家一直没有消息,连褚家庄都没有打听到消息,这蓝家到底哪去了。 还有师叔公啊,你在哪啊,还有半本册子在手你手中啊。没有金叶子怎么进的去医谷,进不去医谷怎么看里头的书籍,不看书籍,怎么解得了她身上的毒啊。不解毒,万一哪天毒发怎么办啊。 “啪”的一声,尹颜回过神,摸了摸脑袋,这一巴掌绝对下了死手。 “君子动口不动手。” 陈季瞪了一眼尹颜,拉着尹颜转了个身,“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故人之子,元祁。” 尹颜瞧清来人,便觉得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简直就是不宜出门。 当初两方交易,将元祁带出了那个封闭式的钟乳洞,她实在怕这人会给她带来麻烦,所以赶紧撒丫子跑了。 世界那么大,大遗那么大,她以为在安溪县一别再也不会见,见着了她也不认得。谁曾想昨日竟然见着了,这个元祁还自报姓名,很明显是认出她来了。 她若早知捎她一段路的是元祁,她宁愿跳水游回去,这都叫什么事啊。 昨日被惊吓了,又以为不会再见,结果又在半山书院见着了,当真是流年不利。 “尹姑娘。”元祁颔首,打了声招呼。 “你们认识?”陈季惊讶。 为防止元祁爆出安溪县的事,尹颜赶忙道:“不认识,就昨日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陈季明白的点点头,而元祁也未在说什么。 院门口走进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恭敬道:“山长,午饭已备好。” 见陈季应下,胖妇女便走了。 “走吧,先去吃饭吧。”陈季招呼道。 “不用了,琴先生,我先走了。”金叶子没戏,那还是先闪人吧。此路不通,换条路走,不必死磕。更而况还有个□□元祁在,虽然江湖上没什么魔头出世的消息,但关在那么个隐蔽的地方她也实在不放心。 “找什么急,你不想要你所取之物了。”陈季斜眼看了尹颜一眼,知她怕自己又让她弹琴,哼了一声走了。 那你到底给你给啊,给我去痛快话啊。尹颜无语望天,只觉今日真是度日如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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