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吱呀一声,贴着封条的大门竟然开了,阴风袭来,孟琮沅拔剑抵上去,金属撞出火花,只一下,就收剑回鞘。 “哟,六弟也来了。”清润温和的口吻,一如既往的惹人厌烦。 孟琮沅鼻子发成冷哼,不予置否转身离去,戏谑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只看一眼就走,你到是真无情啊!” 孟琮沅依旧不理,大步朝门口走过,身后的人却不肯让人如意,将宫灯扔在他足下,阻挡他的去路,嘴里不依不饶,“既然都做了,为什么不替你娘再争点名分呢?还是说,你对你娘就这么不在意?” 孟琮沅全身嗜血的冲动再难抑制,骤然发难,连剑都懒得□□,凌厉的掌风朝那人劈上去。 那人微微一闪,陪他过了几招,一张嘴怎么也不肯停,“怎么,说中你了,这就要杀人灭口了。” 孟琮沅掌上用了十成的力被他一一闪过,他身后的石桌椅和小树就没那么好运被打得四分五裂,偶尔有落叶扬起,瞬间击成齑粉。渐渐的,他掌上动作越来越快,齐王终于接得有些狼狈了,一边躲一边叫,“你小子,这么快就要手足相残了,你娘可还在身后看着呢。” 孟琮沅心中狂躁,竟然祭出杀招,齐王眼见躲不过,索性迎上去,千钧一发之际,掌风堪堪避过他的身体,狠狠击在他身后的门柱上,门柱轰然断裂。 齐王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思议道,“你,还真敢对我下手啊。” 孟琮沅冷笑,“我做什么,对我娘怎样,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齐王恢复镇定,声音平静,“我是你哥,当然要管你。” 孟琮沅伸手揪住他的衣襟,手上青筋突显,怒极反笑,寒芒四射的冷光盯着他面上,“怎么,当年没烧死我,现在想膈应死我吗,二哥?” 齐王不解,继续试探,“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当年华姨确实是病死的,我查过不是皇后做的手脚,当年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也不知道你在里面才放的火,后来不是又把你拖出来的吗?” 孟琮沅鼻腔发出不屑的一声,勉强算是回应。手上越发的用力简直快把齐王的名贵的衣服拧成抹布,当年那场大火时,他压根就没出现过,还真是死不承认。 齐王问他,心里却是越发的沉了,“当时太后只说你生病了,不能见我,难道……” 孟琮沅懒得再看他做戏,声音淡淡的,很是轻蔑,“当年我是病了,但我也没傻,你在皇后宫里,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齐王常年挂在面上笑意突的裂开了,声音沉重,“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和皇后联手,陷害你们母子?” 孟琮沅心中厌烦到达顶点,松开他的衣襟,大力将他推倒在地,“哈,有胆子做倒没胆认了是吧,你滚吧,我不想看到你。” “小沅,你别走……”齐王不顾身上污浊爬起来,跟在他身后喊道,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拉住他。 “滚,别叫我。”孟琮沅反手一提,就听到骨骼咔嚓一响,齐王面上微微浮现痛苦的表情,胳膊脱臼了。 齐王很是固执的伸出另一支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忍痛道,“你先别走,咱们把话说清楚。小……”被孟琮沅凌厉的一眼,沅字卡在喉咙里终究没说出来。 “当年,母妃死得蹊跷,但班氏名声俱毁,华姨疑心皇后,太后又不愿掺和,只好寄希望于父皇。” “可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毫无破绽,哪里找得什么证据,最后反而被她利用,失了圣心。姜绍来得那么慢,大家都陷入绝境……那时华姨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她殚心竭虑的为我们安排好退路,只有在皇后身边她才不敢明目张胆对我下手,太后自小就溺爱你自然肯护你周全。” “那把火确实是我放的,我怎么会想到你居然偷偷跑回去,后来我把你拖出来了啊,我还求过太后,太后说你病着不便见客,有一天夜里我偷偷溜进去还陪你说过话,你都忘记了吗?” 黑云翻墨,苍茫的天地间,细碎的雪花又飘起来,没人记清这是今年冬天第几场雪了只觉得这一年的冬天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浩瀚天际,很快变得银白一片。 孟琮沅推开齐王的手,步履沉静的踩着碎雪,走出长生殿,身后的人微微动了下,“小沅,你还是不信吗?” 孟琮沅顿足,声音很低,“你烧了长生殿,我不能原谅。”却犹如一柄极快的利剑,顷刻间穿透而过,因为伤处还连在一起所以血也流不出来,别人看不出来,只有受伤的人自己知道,那里被穿透了。 匆匆数十载,尘封的旧事翻出来,轻轻一揭,大家都一样,无一不是连着皮带着肉夹着血,谁也没有比谁好过多一点。 *** 出了宫门,钟九上前为他拂掉雪花,披上大氅,他上马疾行,银白的雪花积在地上,被马蹄践踏扬起一朵朵碎裂的花,很快又落在地上,摔碎了。 孟琮沅飞驰了一阵之后又慢下来,打马离开了原来的轨道,吩咐了一声,“你先回府吧。”钟九看了看另一头顾府的方向,轻笑一声,便策马离去。 孟琮沅进来的时候她还睡着,这些时日她的身子又不大好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时时犯困,有时吃着饭也有些犯困。 孟琮沅脱下外衣,轻轻掀开被子,幽幽香气入鼻,抱她入怀,温香软玉,暴裂的疼痛消散了。寂静的室内,昭之动了一下,睁开眼见是他,乖乖过来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嘴里含糊低语,“下雪了吗?” “嗯。”孟琮沅发上还有雪,将头发一把撩到床沿下,这才好好抱她,她已经又睡过去了。昭之睡得很香,睫毛卷翘,面容晶莹恬静,鼻翼微微颤动,孟琮沅在她鼻尖轻啄一下,她毫无反应,孟琮沅又伸手揉搓她的脸颊,还是不醒,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 昭之从书房回来,坐在妆台梳妆,目光扫过熟悉的药瓶,这才意识到可能又犯病了,便吃了一颗药。药丸下肚不久,果然觉得胸中宽阔没那么郁结了,她换了一身劲装,披上御寒的衣物,在镜前打量一番这才出门。 一间酒馆连续几天没开门了,徽娘寻不到,班府更是大门紧闭,班青也找不到。她百无聊赖,打马闲逛,雪花积得厚厚的,商户门前的雪被扫开,堆积一边,小孩子围着一堆雪花嬉笑打闹,浓浓的年节气氛。 哎,她想师傅和师兄师姐他们了,上次送信去祁山也没有回信,回京以后又送了一次,也不知道年前那信能不能到师傅手里。 巷口有一家酒肆,昭之循着酒香进去,果然里面坐了不少人,喝酒打趣,洒脱不羁才是生活。她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小二上前给昭之推荐了上好的酒菜。周围的闲聊这便入耳,有人谈的是家长里短,有人谈的是江湖传说,有人说的是朝堂政事,偏偏她隔壁一桌的声音异常的刺耳。 隔着屏风,听声音颇年轻,“姜绍此人,传得那么神勇,其实不然,有些名过其实了。”说话的语气却有些倨傲和清高。 另一个浑厚的声音接着说道,“何止名过其实,应该是欺世盗名。他去守泾关城十六年,姜国随便一打就赢了,据说还是开门迎敌的,这不是放狼入羊窝吗?要我说他肯定有通敌叛国之罪。”语气很是不屑,是一个中年大汉,说话略显粗俗。 周围其他人的交谈声都停了,估计是侧耳倾听他们的谈话。昭之轻咳一声,想做为提醒,不过效果实在是微不可查。对面丝毫不察,仍是高谈阔论。 第三人开口,“张兄慎言,三司会审给出的处理结果大家也看见了,若是他真的通敌叛国,姜氏一族,还有姜绍门下副将怎么可能保全。” 清高兄台继续争辩,“非也,非也,许兄,此言差矣。先不说他有无通敌叛国,其一,把国家的军屯当做私有财产,租给农民种田,甚至还随意买卖土地,这种行径说是拥兵自重不过分吧。其二,姜氏门人,副将,姜绍的儿子们,在泾关城鱼肉百姓,这般放纵下属目无王法,即便他没有谋反之心,他这帮手下也不可能一直安分下去,到时候来个军队哗变什么的不就是叛乱了吗。其三,他在泾关城十六年,除了小打小闹,打过的仗一只手掌就可以数得过来,明明有实力将他们赶得更远,最后还失了泾关城,这份过失,他死了也赖不掉。” 昭之无语,这人不但书生意气,说话还很是辛辣刺耳啊。某角落里,传来轻微的咔擦一声,好像有人的筷子折断了,昭之一眼手中的筷子,很结实不是那种容易断的啊。 张兄接着说,“这帮人真该都砍了,留着他们对得起泾关城死去的百姓吗?” 小二过来上菜,昭之附在他耳旁低语一番。小二捧着酒壶走过去,没一会儿便传来不满的斥责,“妈的,劳子喝酒闲聊也有人要管,欠揍是不是。” 昭之才站起身准备过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一条凳子横空飞过来,砸在隔壁那桌上,那三个人狼狈躲了一下没躲开,一时间汤汤水水溅得到处都是,索性隔得远,昭之反应敏捷的避过,毫发无损,一桌酒菜就遭了殃。 “妈的,那个混蛋,给老子出来,X你祖宗……”那位张兄指天大骂,怒气腾腾的在酒肆里四处扫射,逮谁骂谁,他长得虎背熊腰,面孔狰狞,周围得人都有些惧怕缩在一旁没动。这骂人的词汇很是丰富,将行凶之人的家谱从上到下问候了一遍,昭之简直想拿针给他嘴巴缝上。 “这位兄台,你不如先去换身衣物。”昭之走过去给他建议,正好也可以让他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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