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歌找到子婴的时候子婴正被一群死士追杀,一身是伤,但偏偏就死不了。山林虽然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地方,杀了人,尸体随便一丢,第二天的时候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但这些人显然忘了子婴虽年少,却已是一名合格的猎手,山林是他的主场,打不过还躲不了吗?而且之前为了捕猎猛兽弄了不少陷阱,现在都没拆除,还有别的猎手弄的陷阱,以及山林里各处猛兽的巢穴位置子婴都很清楚,用来对付人再是顺手不过。因而死士们不但没有快速完成任务,更不断减员。 虽无法快速完成任务,但死士们也没放弃。 原因? 纵然准备不足,没料到山林是子婴的主场,但子婴的年纪与武技都是弱项。死士们始终占据着上风,取下子婴的人头只是时间问题。 发现小歌来的时候子婴有一瞬的怔愣,但看到雪团的时候就猜到了她是如何寻来的。“保护你的死士呢?” 小歌举弩一箭射杀一名死士,淡淡回道:“你不是说季玚的冬狩肯定会遇到麻烦吗?我让他们保护季玚去了。” 子婴好悬没气结,季玚生得就那么好看吗?好看到你都不惜将自己的死士派去保护他?真爱也莫过如此了。“你就没想过我们也可能遇到麻烦吗?” “想过啊。”小歌的表情霎时就冷了下来。“我说,你们还不出来吗?我的箭矢用完了,你们再不出手我可就死定了。” 子婴茫然,什么意思?这里还有别的人?他怎么没发现? 嗖嗖嗖.... 源源不断的箭矢回答了子婴的疑惑,不仅有人,还用的最好的军用制式劲弩。 近战的死士碰上远距离杀伤的劲奴,结果是毫无悬念的。 一名十一二岁的俊秀少年自树上跳下,一把将小歌抱了起来揉了一把,笑问:“想我没?” 小歌皮笑肉不笑的道:“想啊,我更想知道今儿这是谁安排的。” 少年心中无奈,就知道这丫头聪明。“是那小子的嫡母派的人,他杀了嫡兄,人亲母要报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小歌颌首表示赞同。“那他嫡母又是如何知道他在这的?”她可是为了保险起见,在偷了人后还曾让人回去打听过。子婴再怎么不受重视,到底是公子浔的儿子,无缘无故失踪了,总得有个说法,而那些下人给上头主子的说法是子婴病没了。子婴的嫡母显然也被糊弄过去了,从不曾在意过这个庶子的生死荣辱,因此虽然知道庶子的死因可能有别的因素也懒得深查,又不是她的亲生儿子,管那么多干嘛? “幽姬让人递的消息。” 小歌挑眉。“幽姬这么好心□□啊?”她没记错的话混蛋老子好像提过公子浔府中妻妾之争挺厉害的,公子浔虽无宠妾灭妻的打算,该给正妻的体面都给了,但他对幽姬也不差,在外头的时候还好,但在府中时幽姬与正妻可以说是平起平坐,且诸子中公子浔最喜欢的也是幽姬所出的儿子。 “阿父应与你说过,王孙通之死,幽姬也有份。” 原本正警惕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出现的少年的子婴闻言不由诧异不已,王孙通不是自己弄死的吗?什么时候又与幽姬扯上关系了? 小歌也注意到了子婴的诧异,对子婴做了一个回头解释的手势,继续问少年。“那幽姬又是如何知道这枚棋子还没死的?” 少年微叹。“小妹啊,咱们一定要如此刨根问底吗?” 小歌笑吟吟道:“差点丢了命的人是我不是你。” “死士的目标不是你。”少年提醒,若非小歌自己跑过来根本不会受这池鱼之殃。 小歌指了指子婴。“他是我罩着的。” 少年无奈道:“会一路问这么多,你不是应该猜到了吗?” “但不确定呀,现在确定了。”小歌道,说完便从少年的怀里跳了下来,招呼子婴走人。 少年赶紧拉住小歌。“小妹你去哪?” “天冷了,回九松里。”小歌理所当然道。 少年提醒道:“这次的事,知道的人不少,你若继续留在九松里,可能....” 小歌默然须臾。“谁死了?” 少年愣住。“啊?” 小歌问:“若非谁死了,为何如此步步为营的让我回去?” 少年抹了把脸。“家里都是你的长辈,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小歌回以呵呵。 少年心虚以对,好吧,小歌的反应也不是不能理解,摊上那么一对父母,搁谁都想暴躁。 小歌抱着雪团招呼了子婴回九松里。 回去的路上子婴犹豫再三,不住的看小歌,却始终不敢开口,怕一旦开口,如今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子婴不敢问,小歌倒是没什么顾忌。“公子浔曾流放十年,你可知?” 子婴茫然脸。 小歌解释道:“辰王的第三任太子与公子浔乃同胞兄弟,你老子什么年纪了想来你是知道的,他的兄长年纪只会比他更大。而辰王的长寿,熬死了一个太子,逼疯了一个太子。这个第三任,最后也在时光流逝中走向了疯狂。为了避免重复前两任太子的后尘,被活活熬死,储君与江山便宜了旁的公子,兄弟几个合计了下,宫变。” “失败了。”子婴笃定道。 辰王至今还好好的在王座之上,也没立太子,结果是很清楚的。 小歌点头。“差一点就成功了,所以太子就被赐死了。” 子婴不解:“公子浔并未被赐死。”若没猜错,之前提到的流放十年应该就是公子浔参与当年之事的惩罚。 “对啊,他很聪明,当年之事几乎是他一手布局,可惜有神对手的同时更有猪队友,也就是废太子,最终功败垂成。不然的话,他还真有可能将废太子推上王位,然后过个几年自己取而代之。也因为他的出色,辰王觉得这个儿子杀了挺可惜的,因此赐死了其余参与的公子,却没杀他,只是将他贬为黔首,流放偏远之地。而他也没辜负辰王的期望,被流放了也没自暴自弃,厚积薄发,找到机会重返王城。而现在,以前谈时政的时候咱们分析过的,辰王如今的子孙中,他虽然不是最位高权重的,却是最有可能的。”辰王诸公子里,小歌对公子浔最是佩服,那哪是能屈能伸啊,分明是一根弹簧。 公子浔的能屈能伸子婴自然是知道的,但子婴还是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公子浔被流放时辰王允他带几个姬妾一起走,他便问府中姬妾有谁愿意随自己一同,只有幽姬愿意。”小歌道。 子婴一愣,忽然有点明白为何幽姬那么作公子浔也没杀了这个恃宠而骄的姬妾了。 “幽姬在被流放的时候生了三女一子。”小歌道。 子婴搜刮了一番自己脑子里的记忆。“我记得幽姬长子与我同岁。”还是个病秧子。 也不知是否嘲讽,幽姬虽然很得宠,但她的子嗣大多身体不是很好,尤其是前头出生的几个。 “不是王孙煜,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十年流放的生活,幽姬将公子浔照顾得很好,但她自己从娇生惯养的娇娇变成农妇,到底亏损了身子,影响到了子嗣的健康,这也是为何她的子嗣都有体弱的毛病。长子更是个病秧子,回到王城后不久便‘夭折’了。” 夭折两个字加重了音,子婴一听就知道有问题。“如何会夭折?” “不清楚,不过听那家伙提过,当年公子浔恢复爵位后,欲以幽姬的长子为世子。只是恰好幽姬长子夭折了,世子之位才得以回到嫡长子的身上。” “辰律有规定,只有正妻所出子女才有继承权。”子婴觉得不合理。 “根据那家伙说,公子浔被流放时是被贬为了庶人的,他的儿子们也一下从贵族变成了庶人,度日艰难,巨大的生活落差还有旧人的讥笑,挺伤人的,也易郁结于心,心理生理的压力,其中一个嫡子便夭折了,只剩下了你所知道的三个。可公子浔有很大的希望能够熬死前两个嫡子,若嫡子都死了,又未立世子,自然可以从庶子中择其一。而若是已立了嫡长子为世子,即便嫡长子日后死了,可供操作的余地也少了很多。”小歌对此很是无语,嫡庶尊卑虽然在亲兄弟之间划出了一道地位上的鸿沟,但也有其好处,最大限度避免了内斗。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子婴道。 小歌提醒道:“王孙通是嫡幼子,乃公子浔而立之年时所得之子,公子浔的身体显然还能再活一二十年,而他的嫡长子与嫡次子却显然不能。” 较真的算起来,王孙通其实是公子浔的嫡子中最有可能继承家业的人,也因此,很难说王孙通长成了一个奢靡暴虐声色犬马的纨绔是否巧合。若是嫡幼子太不成器,那么嫡孙与得宠的庶嗣就都有了机会。 子婴拧眉思索了片刻。“当年王孙通强/奸阿杏是被人设计的?” 他在公子浔府里杀了很多人,若是有心人细究的话就会发现,他刚开始时弄死的都是那些欺辱他的奴仆与侄子侄孙什么的。谈不上刻意,他只是在发现机会时就趁机动手,没有机会就什么都不做,也因此一直都没人发现府中时常有奴仆与小孩暴毙与他有关系。直到阿杏的事情发生后他才开始刻意制造机会,目的性十足的杀人。 花了两年的时间利用王孙通的暴虐,陆陆续续的设计他的狗腿子们无意惹怒了他被下令杖毙得差不多后再亲自上阵将王孙通给杀了。 追根溯源,是因为阿杏。 他母亲是家伎,被送人时只自己一个人,什么都没带走,不管是侍婢还是亲生骨肉。 阿杏便是服侍过他母亲的婢女,也是唯一会在有余力时伸出援手照顾他一二的人,若无阿杏,他未必能活下来。 可是阿杏死了,王孙通好色,自己院子里的侍婢全都碰了个遍,还从外头或换或赌了诸多姬妾,玩腻了再拿出去或换或赌新的姬妾,若非公子浔管得严,不允许强抢民女,子婴一点都不怀疑王孙通能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来。不过也差不远,就算看上了良家女子,即便对方不愿,王孙通也总能想到绕开辰律的法子将人弄到手。 阿杏的颜色挺不错的,以前没碰上过基本不着家的王孙通自然平安无恙,但那一次就碰上了饮醉归来的王孙通。 虽然做贵族的姬妾日子怎么都比做奴婢好一些,得宠的姬妾过的更是很好。 但阿杏有喜欢的男子,是公子浔的一个马奴。 奴婢虽因着在法律上不是人,等同于牲畜,没有婚姻。但奴婢是财产,奴婢繁衍生下的子嗣仍是奴婢,因而奴婢繁衍等于增殖财产。贵族本身是默许奴隶私下交/配的。 阿杏与那个马奴是没有婚姻的夫妻,两个人彼时都有了两个孩子,可以说除了因为身份而无法登记一份婚书,与民间夫妻也没什么区别了。 被拒绝,且拒绝自己的还是个卑贱的奴婢,王孙通当时就怒了,霸王硬上弓后将阿杏赏给了他的狗腿子们。 子婴得到消息的时候马奴一家已经被发卖,至于阿杏,草席一卷不知丢哪个乱葬岗去了。 因着不清楚具体有哪些人参与,子婴干脆将王孙通院子里所有的奴仆都给设计死了,再加上王孙通,无辜者肯定有,不过子婴不在乎那个,参与的人一个都没少才是最重要的。 结果,现在被告知当年之事还有别的参与者,子婴眸里顿时闪过一抹杀气。 “为什么是我?”子婴问。 小歌想了想,道:“若是别的人,会因为身边的人被王孙通弄死了而想办法弄死王孙通吗?” 子婴想了想,道:“不会。” 别的人不是没有一点办到的可能就是不可能冒那么大险,毕竟,王孙通是公子浔的嫡子,只有自己会毫无顾忌的弄死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思及此子婴也大抵能理清自己为何会被利用的原因了,自己根本不受重视,与府中所有人都相处不来,与王孙通也的确有恩怨。王孙通喜欢养狗,尤其喜欢看自己养的狗咬人时人的狼狈样,他就被王孙通放狗咬过几回。自然,咬了他的狗最后被他找机会头偷走,吃了一顿美美的狗肉,还嫁祸给了王孙通的奴仆,使得那些奴仆都被王孙通下令杖毙。 他有杀王孙通的动机,也不会有人为他翻案,若是成功了,可以立刻盖棺定论。 就算失败了,也不过是死一个无关紧要的庶子,什么损失都没有。 幽姬吗? 子婴表示自己记住了。 子婴换了一个话题:“方才的那个人是你兄长?” 小歌点头。 “他是来接你走的?” 小歌继续点头。 “那你....”会跟他走吗?子婴莫名的不想将这个问题问完,直觉答案不会是自己想听到的那个。不问,不听,是不是就能不走? 至于自己跟着小歌一起走,子婴不是三岁小儿。 看那少年的衣着以及那些死士就知道小歌的出身并非寻常人,而贵族多半是不会收养他这个王族后裔的。辰王年迈,诸公子夺嫡,若是与公子浔阵营不同的贵族,自然不会收养他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与公子浔同一阵营或是中立的,更不可能收养一个杀了嫡出兄长的伎生子。 “这次的事,公子浔不可能一无所觉,待冬狩结束,他一定会来接你。”小歌道。 子婴不假思索道:“怎么可能,我可是杀了他的嫡子。”且除了王孙通,他弄死的人里还有好几个是公子浔的孙子与重孙,只是地位没有王孙通那么高,加之他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不是在别人动手时推了一把就是给有那个心思的人制造了机会,因此查不到他身上。但了解了他与王孙通的恩怨,那么以前那些事,就算没有证据,单凭直觉也能怀疑到他头上。 正常情况下,公子浔不弄死这个杀了嫡兄的庶子就不错了,但小歌敢这么说自然有信心的。 “我父是云唐,我母是谢琳。”小歌道。 子婴愣住,云唐与谢琳这两个名字他不陌生,辰国最位高权重的两个人,权力仅次于辰王。 曾有人戏言,若非这两位膝下无女,那么不管哪位公子王孙娶了他们的女儿,下一任辰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由此可见这俩人的权势之盛,只是他们从不参与夺嫡,膝下也只有一个义子。而与他们有关系的谢家,谢玦常年驻在东境,公子王孙想拉拢都见不到人。 谢家无女,倒是有子,可....谢玦为了避免麻烦,长子娶的是个女游侠,与辰国的朝堂一点关系都没有,次子娶的是小贵族家的女儿,三子四子,一个还是在学走路,另一个倒是年纪不小了,但也正因为公子王孙盯得太紧,谢玦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干脆不选了。以至于谢家三子都十三四岁了别说定下亲事,便是相看亲事都不曾。 虽然早就想到小歌出身不会普通,但这也太不普通,子婴一时竟哑然了。 小歌瞧着子婴的模样便明白他是想明白了。“咱俩关系这么好,公子浔肯定不会忽视。” 子婴自是明白这道理,但..... “你带我离开时说会带我过一个人应该过的生活,看蓝天高远,看大地辽阔。”子婴用眼神控诉着小歌的出尔反尔。 他相信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稚童,虽有那个时候杀了王孙通,被这家伙一番危言耸听给吓到了的因素,但主因还是因为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然而,如今这个带自己见识外面世界的人却要亲手将自己送回昔日的鬼地方去。 “今时不同往日。”小歌道。“你如今的靠山是我。” 以前的是子婴是一个毫无依靠更无能力的庶子,自然谁都能踩几脚,但如今他的靠山是宰辅与上卿唯一的嫡女。可以说,只要宰辅与上卿不倒台,辰王数不清的王孙里除去嫡长子的王孙庚,就属子婴的地位最高。 “我不喜欢那个鬼地方。” 小歌抓了抓脑袋。“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一定再把你带出来,光明正大的带出来。” 子婴这才满意。 小歌继续道:“对了,这一个月我不在,你千万别被人欺负了。” 子婴自信道:“我不可能被人欺负。”以前侮辱过他的人哪个不是被他给弄死了? “不一样的,以前别人在明,你在暗,也没人刻意对付你。”小歌真心对子婴的前景忧心。 后宅之中的争斗可一点都不轻省,防不胜防,混蛋老子闲来无事在信里拿王城各府邸的后院宅斗与朝政、列国谋伐一起当孩子的床头故事,使得小歌虽未真正的宅斗过,但宅斗的手段她大抵也了解,因而很确定子婴肯定玩不过那些一辈子都在宅斗的后宅妻妾。 子婴没觉得有多难对付,不过他很喜欢看小歌为自己担心的小模样,揉了揉小歌的脑袋。“谁若是害我,我便杀了她。” 小歌闻言怔了下,旋即道:“这主意不错,你就这么办好了,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有那么大优势没道理还与人玩不入流的宅斗,一力降十会的碾压便是,否则岂非浪费了自己的优势? 有权不用,过时作废呀。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