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我便痛快的答应了,有些消息还得与余清说道说道,他本就为我受了伤,万不可让他再着了这霍府妖怪的道。 何况,霍府这事早日了了,我也好早日谋算着找苍青颜。本我也想好了问余清打听些消息,奈何这几日相处我见他阴晴不定,心思又极为深沉,实是不知怎么问又不打草惊蛇。 要是他问我为何要问苍青颜的事,同苍青颜是什么关系,我自认自己不大容易能骗过他。 在天穹山的时候,我去绛姝洞府讨酒,就不大能骗过她。她说她一见我扭捏的模样,便知那酒讨去不是自己喝。但我从不承认,倒不是不承认那酒的事,而是拒绝相信我在绛姝面前扭捏的场面。 跟着印月离开,去霍府为我们准备好的客房,路过一处院子时听见里面传出杯碗砸地破碎的声响。 我看着身旁的印月无声的询问,印月从方才开始就有些苍白,此刻脸色更是有些虚弱,要不是知道自己不吸人,还真当她被我吸了生气。 印月低头道:“这是我们公子,自从夫人失踪后他的脾气就越发不好了。” 我点点头,再没多问,印月悄悄松了口气。 之后印月送我到了客房就匆匆离开,我见着她脸上有焦急,离开得颇显匆忙,也不知晓是否去伺候她家公子了。 客房收拾得很干净,红漆的木桌上摆放着整齐的茶具,正对门的那张红木床上用绯色的纱帐点缀,流苏垂挂下来。 我尚算满意。 跨步坐上床,柔软的锦缎触感舒适,我不得不感叹还是凡人知享受。 想起在天穹山那几百年,天天就枕着那寒冰的床,这几百年来我光觉出那床冷硬来着。乌悌却偏要我每日夜里枕着,真是闹不明白,这年头有哪个妖还欢喜枕那玩意。 我每次将这些抱怨说与绛姝听,她那双狐狸眼就笑得眯起,更显妖媚,她见我说后总会回一句:“这不是对你疼爱有加嘛。” 这话说的真不正经,偏偏说的妖表情还正经的不像样。 我觉得她这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到底没与她争辩。绛姝这母狐狸比我年长个百八年,满打满算也有个三四千岁的光景,别瞧平日里一副端庄持重的模样,她那恋史连起来怕是比天上司命星君的那本历劫谱还长。 话说三百年一代沟,我觉得我与绛姝这母狐狸怕是有一大代沟,所以在风流韵事上常常想与她争论个子丑寅卯来。 例如天穹山上那家狼妖娶了蜘蛛精,偏还要勾搭着对门蛇精,惹得家无百日宁,到底是这狼妖本性风流,还是对门那蛇精天生浪荡,亦或者是这蜘蛛精性子泼辣造成的。 我觉得三方都有错,任何一个风流事自然都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例如这狼妖必是贪恋蛇精美色,那蛇精自认自己与狼妖是真爱,那蜘蛛精生性暴躁易怒,这可不是三方都有错嘛! 然而绛姝认为,罪魁祸首是那狼妖,蜘蛛精是他求娶的,却不负责,此为其一。而后勾搭上蛇精,骗其情感,此为其二。最主要的一点,从这场风流韵事来说,蛇精与蜘蛛精各有损伤,唯有那狼妖,又得身又得心,可谓是享尽齐妖之福,此为三。 我那时被她那副言论惊楞,要与她再辩论这三方过错,绛姝便会道:“你谈的多还是我谈的多。” 而我当然还是会争上一争:“咱得看质量。” 怎奈何人家一句:“我单就任一只桃花也比你那朵靠谱!” 顿时便叫我住了嘴,这一方面满是懊恼,在天穹上那几百年,莫说是桃花了,连桃花渣都未给我开一朵。 唯一开的一朵却是朵奇葩花。 在天穹山上,我每隔几日便要去某处谭泉中泡泡,那处谭泉有活血化瘀的作用,最是有利于我的外伤恢复。那会乌悌还未送我珠浮,所以自来便是我独身前去。 偶有一日我泡在谭泉中,正闭眼满心舒畅的泡着,却突感泉中落下了什么东西,震动得水面波动不止,登时吓了我一大跳。 待我冷静下来,那落下的物体也浮上了泉水面,那物体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怎的情况。 因离得较远,辨不清楚。于是我小心的划拉着水面,将那物体顺过来,待近身定眼一瞧,原是只小麻雀。 这麻雀小小的一只浮在水面上,它的羽毛被打湿,有些部位也不知怎的有焦黑的烧灼伤口。 待我将它握在手中也未见它有分毫的动静。不过我到底是松了口气,那麻雀的胸部还起伏着。 那之后我便将这只麻雀捡了回去,悉心照顾。我那会倒是欣慰,因一直以来便只有我喝那苦得掉渣的药,现如今倒是多了一只鸟陪我一道喝。 却不知是有了这只鸟陪伴觉得欣慰,还是有鸟陪药感到欣慰。 那鸟过了半月醒转过来,大半年后羽翼也渐长丰满,只是那长好的羽毛倒与别处的鸟雀不同,比之更加金黄,恍然瞧着竟还有流光溢彩的感觉。 那麻雀起初醒后也不知是不是稚鸟情怀,总爱粘着我,常常是我前脚刚去绛姝洞府,它后脚便想挣脱束缚来寻我。那会因着它羽翼受伤,所以我将它的伤口处用药物涂好,再用布条裹住,外观虽不大好看,但是我自认为还是要瞧实用的。 它被我包扎得定是不能动的,怎奈又是个粘身的小家伙,所以为着它我还真减少在天穹山瞎转悠的日子。 这小麻雀虽粘身,但并不总是聒叫,这倒是我对它更欢喜的原因。它虽不能说话,却像是颇懂人性,我说开头,它便已知晓我下句是何意。 有时瞧着它那双眼,总是莫名的心惊,倒好似瞧着个修成人形的妖怪。 要不是它伤好后也未能化形,未能说话,我还真当它是何方神圣。 待它伤大半好了后,我便欢喜叫它与我一道去绛姝洞府。绛姝见着它还吓了一跳,待我将事说与绛姝听,绛姝瞧着我的眼神十分复杂,不过她未说什么,纵使我问她,她也半点不吐露。 我觉得关于这鸟雀,她应当知晓些什么。 不过那段日子是十分舒适的,在天穹山乌悌不在时我总会莫名恐慌,也不知是因着那会失忆,还是落寞自己失了法力,可这种感情很难表述。 我也不敢与绛姝说,虽然绛姝知道的事很多,但我总觉得她有很多事瞒着我,所以我与她表面瞧来在关系最是不浅,但实质却还未深交。 有这小麻雀在的时候,我才觉得孤身在天穹山的日子并不是那么难熬。 所以当这麻雀离开口说话时,我也不知是何感受。若说是失望,倒也谈不上,这年头,多的是秘密,人家不说你不是也未问嘛。 只是他离开时说的一句话太过惊悚,吓得我在他离开天穹山那几年也担惊受怕。 他离开时,说的便是:“阿乌,我欢喜你,我定会回来接你的。”说着他展翅高飞,抖擞着羽翼,我在那刻才真正瞧清楚,那羽翼当真是金色的,每片都好似金光渡上去的,根根抖动时呈现着波动的流光,似那日头上的一抹艳阳,当真是漂亮极了…… “乌姑娘?您醒了吗?”耳边传来轻声的叫唤,我一睁眼,才发现自己方才竟想是睡着了。定眼一瞧,前方的是个不认识的小丫鬟,对我道:“蒋管家说,晚饭已备好,让奴婢请姑娘前去用饭。” 我的眼前好似还能看到那光彩的羽翼,展翅腾起的画面,被这丫鬟一唤,方才清醒过来,明白自己此刻早已不在天穹山。 我点点头,随后跟着她起身出门。 我第一朵奇葩花开的时候,奈何来得急,去得也快。任何事件,在回忆里总是会过于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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