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太快了,还记得一月前刚刚发布战时命令的时候沈毓还领着她的队伍在边角里听传话员传高台上面上将大人的话,那时候真的是大阵仗,几万人按照编制划分整整齐齐立好在台下,背后是两界交界的大门,身前是即将死战的战场,清一色墨绿的军装清一色将流未流的血,就立在埋过无数尸骨的荒原上等着下一轮埋葬的开始。
每四年一次,第七军的人应该习以为常的,但偏偏一句简单的全军进入战时状态就能让看似平静的血又一次沸起来,好像埋进土里失了颜色的东西加点东西就又会红起来还亮的很刺眼。
人太多,站在角落里望,连军帽都是乌泱泱看不清边界的一大片,高台离她很远甚至一点都看不见,更别提上将大人的声音能传多远,她只得看着传话员的嘴型猜一猜站在上头的人看这乌泱泱的一大片是个什么心态,这下头都是他上将大人的兵,作为第七军最高领导人的上将大人该怎么看这群人?为了伟大事业奉献的热血战士?结局注定的即将覆盖上石碑的一个个名字?还是看曾经也一样姿态站在下面等待命运轮转的自己?
……
沈毓一边想一边看着传话员的嘴皮翻动,看样子那位上将大人的话也不是很多,就平平淡淡几句也听不出以前刻意鼓动人心的感觉来,可能是因为这只是干巴巴的在传话,看不见正主的模样,声音什么的也大打折扣,可能是正主自个就觉着这话没多大效果,还有一个月呢转头就忘了,哪有鼓动人心的话能在几万人心里头留这么久,又有自知之明奉行好言简意赅还能留点威严力量在。沈毓胡乱想着不免脑子里带了刻意的调侃,仿佛站在上头的是某个自己讨厌的家伙。
转眼间只有两天了,她要上战场和老敌人搏杀了,依旧是你死我活的目标,这个目标沈毓坚持了四年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坚持下去,感觉着一月前好像近在眼前半年前也近在眼前四年前居然还近在眼前,沈毓摇摇头将一口气叹了又叹,叹的漫长曲折心事满满,明明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怎么到了这时候脑子里总稀奇古怪冒出一堆的无聊念头来?沈毓自己都厌烦。
训练的时候沈毓见陈楚阳偷偷来过一回,远远站着外头看,一眼的功夫就快步走了,那时候陈楚月正被人打翻在地一身的尘土虽然狼狈也没见最开始的无助委屈模样,半年过来陈楚月瘦了一圈也晒黑不少,若说之前看神态还是个有人护着宠着没心没肺的没怎么长大的别人家的妹妹,现在有点要上战场搏斗的军人模样。
人都会长大不是?就是过程的狼狈模样不好看,有些人还不肯给熟悉的人看免得落了下风,就像陈楚月这样要面子的打死不肯在自家哥哥面前服软更不肯给他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得亏两人是兄妹心气相同,做哥哥的心里也留了三分软乎地没上前揭穿,只是这种半带赌气半带体贴的避而不见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累不累?”沈毓递了盒饭给陈楚月,两人就窝在帐篷的角落里吃,她们的地方跟队里几个男的就隔了一层薄薄的布,但这种情况下哪有心力去在乎那许多。
“还行”陈楚月接饭盒的手背除了半干的血痕还有在地上上滚过一遭的黄土印子,从前她也是过得比较精致的,现如今哪顾得上这些,手都不洗直接拿着筷子开吃。
“后天圣战就开始了,怕吗?”
陈楚月筷子顿了顿,头更低几乎将脸埋进饭里“从前嫌训练苦,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要打就赶快大不了一死,现在吧……”她苦笑着叹气“死就死吧……”
沈毓盯着她手中的筷子,最后还是忍不住劝道:“不去见一面?快半年了气该消了。”
“也不是气,就是吧……吵了这些年最后不能服输是不是?”陈楚月耸耸肩勉强给了个笑脸。
“面子这么重要?”沈毓轻叹。
“重要呢,憋一口气多不容易,我何止憋半年呐,这些年过去可不就争这一口气,到时候就该风风光光打脸了,多痛快!多舒心!多自在!”陈楚月笑了又笑,笑容还不断扩大,好像真的想到那个痛快的时刻,就风风光光穿着整齐军装配着新换的肩章在某个多管闲事自以为是的人面前,活像一只开屏孔雀真是骄傲极了……
从小都被压着拘着管着,好不容易有机会不是,这个机会等太久了她怎么可能自己破坏?难道要眼巴巴去见上一面?带着最后见一面的心情?见到的下一句就要吵起来?还是见到后的下下句就要委屈的哭出来?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等了这样久怎么可能这么做呢,她要风风光光的、得意洋洋的,才不会见一眼就没出息的成了小时候的哭包,她长大了不是?可以自己做主了不是?干嘛要见,不见的理由充分极了,越想越觉得正确然后眼角都会发红然后眼眶会发涩然后视线有点模糊……
两颗珠子落进饭盒里就着菜咽下也不觉得咸,沈毓眼睁睁看着她眼睫毛上滚落的晶莹跌落连声音都听不进的跌落,心里莫名有些发苦,伸出手搂住她的肩,陈楚月本就缩着,看起来小小一只的缩在沈毓身边。
“我想这一次你哥哥应该输的心甘情愿……”
没有回答的声音,陈楚月安静缩着,沈毓自顾自又道:“我也有个妹妹,我几乎不和她吵架,因为她很懂事从小就很懂事,我难得见她一面,小事上几乎由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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