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数……”舒无虞开口想问缘由,可看许姜萝的样子却不忍心再刺激她。 舒无虞挥手让如蟾再端上了一杯热茶,坐在她身边,递到她手上,眼里十分心疼。“喝口水,这事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得从长计议。” 许姜萝要的不是一次两次的宠幸,而是一场长久,虽然舒无虞也不知道她改变的原因。可她的意图却十分清楚了。 “你们先下去吧,去告诉丰儿,我同许美人有话要聊,让他今日在房内好好温书。”舒无虞摈退左右,末了吩咐道:“如蟾,你让如蛛去收拾一间厢房出来,今日雨大,我留许美人在云阳宫夜宿。” 当人都散去,偌大的厅堂只留下舒无虞和许姜萝两人,舒无虞静默着坐在她身边,没有询问也没有安慰,直到许姜萝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她昂起头,看着舒无虞,一字一顿地说:“四公主,帮我。” “可以,可是你总要给我个原因,我才好全力帮你。”舒无虞想表现得正常一些,不要再触动许姜萝的心事。 可显然这种遮掩是徒劳的,平复下来的她再次情绪急躁起来,她说:“我收到家书,父亲被参贪赃枉法,母亲如今在家中六神无主,求助于我。可……却什么也做不了。” “贪赃枉法?”舒无虞知许庸豫是个痴人,却印象中不过是一介书生,而且对钱财没什么想念,否则也不至于将许家家财败尽,沦为笑柄。“他贪了什么?” 前朝的事许姜萝哪里会知道,可她固执地觉得自己的父亲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你准备做什么。”许姜萝此时脑子发热,可舒无虞还是清醒着,“后宫不得干政,就是皇后也不行,你能做什么?” 许姜萝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父亲犯的并不是死罪。就算这回我帮不了他,来日旁人再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轻易动我许家。” 舒无虞听见她小声地加了一句,“既然父亲志不在此,只能由我来做许家的靠山了。” “好。”舒无虞答应道,“只是一旦承宠,你便永世不可能走出这个皇宫了。” 晚上舒无虞安顿许姜萝在厢房歇息,可她怎么也不愿睡,外头的雨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舒无虞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被子挤了过来。 “无论你要怎么救父亲,许大人的事总要先弄明白前因后果,不要冲动。”舒无虞像一个长辈一样,安抚着她,“情急之下容易被人拿捏到痛处。” 踏入后宫争宠意味着今后她将直面尔虞我诈,明齐帝的喜好舒无虞能帮她,可其他的她却帮不上忙。 “你知道哪些情况与我说说,其他的,我也央人再去打探。”若是许庸豫真犯了大罪,此时许姜萝最好不要出现,等事情慢慢淡忘,再重回大家的视野。 “我也不太清楚,接了母亲的书信我怕有误……就修书给叡公子,请他为我打探。”许姜萝提到郑叡时有些遮掩,不忘解释道:“你也知道,在这宫里我认识的能和外头搭上话的,也只有他了。” 舒无虞沉默不语,许姜萝对郑叡的心思,她不是没有感觉,可如今她既然已经决心承宠,那么任有千种心思,她都该绝了。 “说是……因为棉城都尉向大人一案受到的牵连,别的他也不知道了。”许姜萝还是那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可我爹既没有实权,也没有财力,就算交好又能为向大人做些什么?” “对了,你可有请郑家为许大人说情?”郑家在朝中颇有声望,许姜萝与郑叡是为知己,她与郑昭仪来往也颇密,或许郑家会愿意相帮。 许姜萝的神色按了下去,她答道:“非亲非故,我又怎敢麻烦他……四公主不怕你笑话,我连蕴福宫都没脸面去求,只上你云阳宫来了。” 夜色渐深,两人又谈了许久,几乎是许姜萝在说着她家的事,舒无虞安静地听着。 忽然,许姜萝转过身子来,与舒无虞四目相对,道:“若不是你愿帮我……恐怕我已莽撞地跪在陛下殿前。今日之恩,我没齿难忘。” 舒无虞与她挤在一块儿,伸手为她敛了敛被褥,柔声道:“胡说什么,当日我当众受辱,人人避之不及时,锦绣苑中还是不你出言安慰?说起来也只是投桃报李罢了。” “四公主,我还痴长你几岁……真是丢人……”许姜萝说着说着,声音沉了下去。她今日折腾太久,竟然无意识地浅浅睡去。 睡梦中还隐隐叫着“娘亲”,让舒无虞眼眶泛酸。那便帮她吧,舒无虞轻叹一口气,也不知是否来得及。 “往日我来你都迫不及待地问我要银子或是问忍冬的事,怎么今天这样反常?眼都不抬一下。”自从答应的许姜萝,闲散的舒无虞又忙碌起来。 一位东景宫的美人要引起注意,一鸣惊人,就算是她来谋划也不那么容易。以至于喻卿衔都摸到了她的书房里,埋首做事的舒无虞都没看他一眼。 这让在书房晃了好几转的喻卿衔颇为不满,他抽出几张银票在舒无虞的眼前晃了晃,“喏,我可是做了一单大生意。” 舒无虞低着头,伸手抓了一把,拽过银票,“嗯,好,谢谢。” “喂?舒无虞。”被忽视的喻卿衔彻底不满了,他手翻了个花样,银票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中,还顺手拿起了舒无虞正在奋笔疾书的纸张,读到:“不好辣,唯有牛肉爱食红油烹饪辅之以竹荪、鲍汁……” 他低头问:“你这又是谁的怪……”忽然眼里精光一闪,“你为何写了这么多当今陛下的饮食喜好。” 舒无虞不满他的打断,想夺回来,她道:“我不就做这个的吗,有何奇怪?” 不料那张纸在喻卿衔的手里,她动不了分毫,“你……”舒无虞刚要指责,抬头看到喻卿衔的脸色,后来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因为侯府的缘故,近日我虽然来你云阳宫少了很多。”喻卿衔语气不善,带着些气恼地质问:“可自问生意没耽误你。六皇子说你这几日又废寝忘食,我还以为是皇林寺那日的缘故,倒没想到你是为了……这个?” 他扬了扬手里的纸,“我可没要这么多‘货’。你该不会自作主张又找了别的主顾吧?”喻卿衔气急,他很想钻进眼前女人的脑子里看看,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在做一笔多么大风险的生意。 他这条线,明齐帝都暗地里敲打过来,可碍于侯府的面子,而他又有些作用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舒无虞此时若任意妄为,他所做的所有努力便像是个笑话。 可惜,舒无虞却会错了他的意,以为不满自己绕过了他,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可没越过你擅自行动。只是……我在宫里总该有些朋友吧?帮朋友也是不可以的吗?”许姜萝的事,郑叡在极力帮忙。 舒无虞忽然理解了许姜萝的意思,她也不想拉喻卿衔下水,毕竟云阳宫欠了他不少人情,不好再麻烦他。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喻卿衔只觉得自己一腔担心喂了狗,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以为他在意那么几个小钱?喻卿衔被舒无虞气得发笑。 “好,算我……六皇子是白担心一场。四公主在宫里过得极好,不仅没有意志消沉,还找到了朋友。”他将纸重重地拍到桌案上,“每日滋润充实,亏我有忍冬的事的消息巴巴地跑来,怕你担心。” 忍冬的消息?舒无虞哪里还顾得上喻卿衔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立刻急忙地起身,揪住喻卿衔的衣袖,“什么消息,你快告诉我!可是凶手有眉目了?” “眉目?”喻卿衔一看她脑子里只有朋友、忍冬,心口更加堵得慌,没好气地说道:“没有什么眉目,就是传言她和了净禅师有私情。在后山私会时,被人发现替天行道了。” “你胡说!”一听这消息,舒无虞差点儿暴跳如雷,忍冬跟了她一辈子,清白一生,无辜枉死还要受人污蔑,她怎能不生气。 当然是胡说,喻卿衔挑眉。听到这消息,年近半百,过了许久种花、打猎生活的忠义侯爷直接拎着□□把传谣的人一顿教训,还扬言再听见这样荒谬的谎言,他就要了那些长舌的命。 只是这样的谣言不会无故传出来,一定是忠义侯府的调查给了对方压力,才会出此下策。既然有了线索,就能顺藤摸瓜。 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赌气的喻卿衔看着眼前愤怒的舒无虞莫名觉得畅快,好想他获得了什么胜利一般。他幼稚地刺激她:“这话传得满大街都是,听起来还有……” 刚想说听起来还有几分道理,却看见舒无虞咬唇和充满怒火的眼睛时又不自觉地改了口,“听起来是有些荒谬。但……这就是全部进展了。” 闹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喻卿衔有些懊恼,他生硬地扔下这一句话,把银票放在舒无虞的桌上,总觉得自己好像认输了什么一样。 颇不甘心地他憋了半晌,寒酸带刺地加了一句:“原来四公主还是关心的,我以为你只关心那些‘朋友’了呢。” “忍冬的事我自然关心。”舒无虞也感觉到喻卿衔的不对劲,可她没闹明白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只能绕过这个话题,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所以无论有了什么消息,你都要告诉我。” 喻卿衔沉着脸,没有应承下来,而是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神色有些扭曲,在门口站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回头问了句:“我听六皇子说,皇林寺回来后,你与郑家的公子往来颇密?” “啊?”舒无虞不太能接受话题如此跳跃,为了许姜萝的事,云阳宫近日和蕴福宫是有往来,她也给郑叡带了不少信。 “你我相交一场,算是我奉劝你。郑家重视门第,而且……颇为……挑剔。若你有什么算盘,可别打错了。郑沄沄也只不过是他家出嫁的一个女儿罢了。”喻卿衔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完。 “而且……她可是有个皇长子的……我言尽于此。” 他该不是以为……自己的“朋友”是郑沄沄吧?舒无虞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刚要解释,喻卿衔已经飞快地消失在她视野了,速度之快让她不禁怀疑这人是否出现过。 如果……她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银票,不是还有这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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