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公主被打,在云阳宫里向来不听使唤的如蛛“噌”地却站了出来,一个箭步拦在舒无虞的面前,怒视着珍珠。    “你敢打我家主子!”    “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子,一口一个‘母后’叫得顺口,云阳宫出来的便不稀奇了。”珍珠全然不将如蛛放在眼里,瞥了一眼舒无虞,嘲讽道:“别说如今是没娘管的孩子了,就是左茶修容在又如何?蛮夷之女,不懂礼数!”    这话……舒无虞听着又有些耳熟了,她有些气闷。    “明德宫是中宫正统,原来下人规矩学得这样好。”若是在醒来之时,舒无虞或许早已暴跳如雷。恨不得灭了珍珠满门。    可她宫里出来的茯苓都见过了,再来个珍珠也不足为奇。    舒无虞单手捂着脸,平静得自己都有些惊讶,她放下手来,双手一拢佛经,深深地回望了珍珠一眼,冷冷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我道公主有什么大的本事,原来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只敢在云阳宫撒野。”如蛛对于这个转变有些猝不及防,她恶狠狠地瞪了珍珠一眼,追了上来,在舒无虞耳边讽刺道。    “你若厉害,见了主子挨打当即就该扇回去。怎么还要我同她在明德宫前吵嘴不成么?”走了许久舒无虞站定,说到。此时她心思并不是珍珠身上,没有见到皇后,她的所有谋算都是白费。    见如蛛还要还嘴抬杠,舒无虞更加烦闷,挥手不耐地道:“你先回云阳宫去吧,丰儿该下学了。”有这个婢女在身边,不仅没有帮助,还多嘴得让她生厌。    她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明德宫的门槛是高,一般宫人都敢拦不受宠的四公主,掌事的珍珠给她一巴掌也不出人意料了。    宫里捧高踩低也是有的,她既然知道了,来日整治好就是,不必此时费心。    听她一说,如蛛走得十分利落,仿佛已经忍她好久,毫不犹豫。全然没有顾及到她家四公主甚少出云阳宫,没有人跟着伺候,或许会迷路。    阎王好斗,小鬼难缠。舒无虞相信,皇后即便是不喜,只要她能说得在理也不会如此过分。可……她见不到皇后。    事情好似陷入僵局,舒无虞抱着两卷佛经,一路思索,漫无目的地走着。冷不丁地撞到了一个藏青色衣裳的怀里。    “说我是登徒子,可四公主也不大避嫌嘛。”男人的声音在舒无虞的头上响起,吓得她倒退了两步。    仰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张玩世不恭的脸。头发以青玉束冠,打扮的沉稳与脸上的轻佻相比十分不协调。    是他!舒无虞很快认了出来,这人就是当初在云阳宫祭拜左茶妲的“衔公子”。光天白日,他大喇喇地出现,身份看来不是“登徒子”那样简单。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她警惕地又退了一步,打量着眼前的人,那日晚上心中慌乱,加之烛火昏暗,她没瞧得真切。如今看来他的打扮,显然还是个世家的公子。    如今的显贵们,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舒无虞内心腹诽,自她当上皇后,杨家便急流勇退,只留了个“忠义侯”的闲名,竟让这样的人得了便宜。    “你问我?”衔公子看到舒无虞的反应格外好笑,故意探身靠近她,“我倒要问问四公主为何到这儿来了?若我没记错,你可不在侍疾的名单之内。”    侍疾?舒无虞从他身上移开目光,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竟然走到了万寿宫的地盘。习惯果然是可怕的力量。    莫非……眼前这人还是来给“自己”侍疾的?一想到这个可能,舒无虞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听她半晌没有回话,又瞥见她手里的佛经,衔公子以为自己戳中了她的伤心事,也有些懊悔。    “罢了,都是皇家血脉,就算无诏想来祈福问安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到这儿,衔公子对眼前的小姑娘有了几分同情。    人都知道,床上躺的那个太后娘娘是最介意出身的。云阳宫为她眼厌弃,但无诏真心而来的却是云阳宫的人,何等讽刺。    他随家人在宫中侍疾多日,见多了虚情假意,有的面上焦心,背地里却嫌太后年老多事。  不过让她帮着每个时辰翻身,每每靠近时,眉头却打成了疙瘩扣,比不得眼前四公主的真心。    “佛经我帮你献给太后娘娘,你还是早些回宫吧。”衔公子伸手去接,提醒道:“以后这万寿宫你还是少来,太后和你母妃的关系,你也清楚。”    关系……不就是瞧不上的关系呗。舒无虞撇了撇嘴,心想还真没人比她更清楚。    见他要拿佛经,舒无虞死死地拽着,不让他拿去。    这可是她花了好几天功夫的,皇后还没见着怎么能给他拿了去。    “你不信我?”衔公子会错了意,以为她是不信自己的身份,从怀里掏出一块宫牌来晃了晃,上头书着“康慈”两个大字。    这东西舒无虞再熟悉不过了,是她宫里自由进出的凭证,“这回你总信了?”说完一个用力,衔公子将她手里的东西拽了过去,“快回吧,给旁人看到了,恐怕就没有好脸色。”    她的一片好心,若再换来谩骂,也着实太委屈了些,衔公子心中怜惜。    他是谁?舒无虞想不起来,但她知道这人与左茶妲显然有些交情,又是能进出万寿宫的人。    或许如蛛说得没错,他能帮衬一把。    “我能进去看看太后吗?”一方面舒无虞想着,自己身边一定有妃嫔,或许能帮自己;另一方面就算没有,忍冬也一定在床前,她对忍冬脾性摸得彻底,或许能有法子……    当然她最不愿承认的是,“站在旁人的角度自己是什么样子”,她对此实在太过好奇。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听不明白?”衔公子觉得她执拗,有些恨铁不成钢,“去看了又怎样?如今杨府的人都在床前,哪里轮得到你看。”    “还是说……”仿佛想到什么,衔公子打量地看着她,眼神也不似刚才友善,冷笑道:“你不会是想博个表现吧?”    “那在这昏睡不醒的老太太跟前下功夫,你还不如好好准备次月的百花会来得实在。”    昏睡不醒的老太太?舒无虞绝对在他口中听到了不屑,脱口而出:“你!怎敢这样说康慈太后!”    万寿宫的人也不长眼了吗?!舒无虞怒火中烧,这样的人也给发了宫牌。    “原来是真的关心太后。”听她反应,衔公子的眼神缓和下来,他笑着解释:“我只是觉得可笑。    衔公子回望着金碧辉煌的万寿宫,感叹:“她醒时周遭的人都哄着,让着,何等风光。可如今躺在了那里,各色嘴脸都露了出来,她却奈何不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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