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晨间有些怪,明明外面天色晴好,日头高照,精舍里却显得比往常暗,三面门窗大开着,帷幔也都卷扎起来了,仍没见有多敞亮。
微风穿堂盘旋,撩着赭黄纱幔轻拂,须弥座间光影扰动,时明时晦。蓦然间,暖炽的光涌到眼前,将沉暗的斑影都驱散了。
萧曼微诧地一抬眼,看到旁边那只薄纱罩灯。
焦芳不动声色,眼中泛着慈蔼,挑颌示意。
萧曼一笑,梨涡浅现,垂首继续在那条苍白的手臂上用针,目光也随即沉谨起来。
她心里知道,这法子原该等再补上几日血气才用,以免操之过急,欲速不达,可昨日秦恪已定下了“期限”,不得已只能照他的意思来,只是下针的时候还是刻意缓着劲儿,半点也不敢操切急进。
焦芳也不再扰她,自去了外头。
手臂之后又换到腿膝上的穴位,依次都用了针,萧曼收拾起身,拿了软囊垫在后面,扶臻平帝靠着坐起来:“陛下不妨试一试,现在觉得怎样?”
臻平帝来回屈伸了几下臂肘,双手十指也都动了动,虽然略略还有些滞涩,但也基本如常:“朕这手膀像是好了七八成了,可两腿似乎还跟前几日差不多,乏力得紧。”
岂止是乏力,毒质积年累月的积聚,再加上这次中风又十分凶险,他腿脚间的筋脉已然大受损伤,即便再用心调治,以后也很难复原,充其量也就不至下不得床罢了。
早在头次用针的时候,萧曼便有了预料,但却从没对任何人透露过半个字。
她说不清是怕触怒了皇帝,还是忌惮秦恪又会借此做出什么事来,如今自己也有些骑虎难下,明明不想瞒着,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或许隐隐还存着说不定以后能想出法子的念头,思来想去,决意还是继续瞒着。
“恕奴婢直言,陛下先前身子亏负得太多,时日又久,就算经络通畅了,血气也难供给得上,只要用心调治,劲力定会日渐恢复。”
“嗯,这也说得是,‘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这些事确是急不得。”臻平帝点头轻叹了一声,语气神色间倒也没什么失望不悦,转向她道,“说起来,朕恢复得这么快还真亏了你,前番说要赏你,不如……”
话才刚开了个头,便听焦芳在纱幔外说道:“主子,皇后娘娘和瀛山王殿下到了。”
臻平帝面色一滞,脸上的舒然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还尚算平和,叹声道:“那就传进来吧。”
萧曼见他朝自己挥了挥手,赶忙行礼却退出去,想着方才那句被打断的话,暗地里反而松了口气。
目下是什么处境,她心里一清二楚,自己是奴婢,却又不是真奴婢,别人可以费尽心机地迎合圣意,拼命往上爬,于她而言,却是越显眼目越容易深陷危局,反倒不如藏在暗处,清清静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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