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竹林尽头现老叟

要说这子房从李学士那归来之后,比从牛棚里出来还显得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走,谁喊也不应,小鱼儿都叫不醒他。牛也不牵了,棚也不修了,整日整日呆坐在屋后老槐树下,定定的盯着老槐树根,垂下的黑发与白色珠玉般的槐花相映,一片寂静。就这样一连三日,刘奶奶可心疼坏了,暗道莫不是混蛋李文庭斥骂了咱家子房,好你个李文庭,给你送酒还不领情,动我家徐子房!想着就抄着扫帚往外走,一转眼看见子房拿着竹刀刨地,慌不忙的扔了扫帚按住了子房,这老妪气力不小,子房刨地的手被按的死死的:

“你这败家子哦!要拿多少青梅酒才罢休呢!以后娶媳妇喝啥子哟!”刘奶奶气的七窍生烟,瞎的那只眼也恨不得瞪出来。再一看子房,竟是满眼的血丝,面色憔悴,哀求的望着刘奶奶的独眼,不说话。刘奶奶叹一声,松开来了按住子房的手,轻声问:

“那混账书生都给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失了魂?”

子房只是摇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要青梅酒?”刘奶奶坐在地上,面朝这老槐树。

子房点了点头。

“送给谁?”

子房却还是摇摇头,不愿说。

“那大概不是李文庭那小子。”刘奶奶揉了揉有些沙眼的独眼,笃定的说。

“这次也许会挖空青梅酒,我猜的不错吧?”

子房愣了愣,低下了头。

“即便挖完了青梅酒也在所不惜?”

“即便娶不了媳妇儿也在所不惜?”

子房犹豫半晌,重重点头。

刘奶奶忽然大笑:

“喔,那必然是对咱家子房来说天大的事啦!我知道子房你的性子,你不会没由头的胡来,既然决定了,那就挖吧!”

刘奶奶拍拍身上的尘土进屋,临进去前转头对子房说:

“这些青梅酒花了我九年时光,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些青梅酒能派上大用场,最不济也得你娶媳妇那天才能开槐树下的那一坛。只是莫要白费了我的心力。”

子房起身捏着竹刀:

“刘奶奶,我要习武了。”

“哦,算算也十年了,十年约定已过,学就学罢!”刘奶奶不问他学什么,跟谁学,只是哦了一声就转身进了屋。子房痴傻般的站在老槐树下,一朵盛放的槐树白花打着旋儿飘落子房肩膀。子房轻笑出了声。

山道上,瘦削俊俏的小哥儿一手托着泥土裹住的酒坛,一手牵着青牛,往竹林走去。

将青牛栓在竹林外,小哥儿抱着酒坛挺直腰背进了林子,步伐铿锵面目坚毅,从部族一路走来手臂都不见嫌酸。

林子阴寒,风打竹叶啸出声,满耳的萧索孤然,老不进竹林正是这个理。

走到竹林尽头,却见一低矮残破茅草屋,屋外九把断枪环绕这屋子插在地上,布满尘土。

子房站定,手指头摩擦着怀里酒坛的胎纹,回忆着那天牛棚中听到的那些话,眉头紧缩。

“林子中有这世间最大的造化,我等当年定居此地,也是因为我们几人知道这南老山藏着这位人物,但也因为忌惮这位人物的脾性,十年来我们与他秋毫无犯,所以此行有极大的风险,你若能置死不顾,父母可寻,真相可解。”

徐子房忽然笑了,低语道:

“要是这么胆小,何时才能去找我的父母?”

继而丹凤眼圆睁,朗声道:

“徐轩徐子房携酒求见剑南襄剑前辈!”

子房喊出剑南襄三字的一刹那,天地间的风声叶声啸声尽然停顿,凌冽迫人的杀机横贯鼓荡溢出二十里竹林外,林子外青牛昂头低哞,双角呈擎天之势,二十里竹林中就有外围十里尽数折断,碎竹烂叶纷扬天地内。子房手中青梅酒轰然炸开,酒水推着碎片一路将徐子房砸出林子外埋进尘土中,腹部鲜血淋漓昏死过去。

枪递五十里,万魂一朝离。

此时,风声叶声啸声才敢轻轻响起,青牛打了个响鼻,温润的牛眸眨了眨,刨开泥土双蹄下跪把徐子房拱上牛身,一步两摇的走向谷中。

徐子房就这么昏了半月,高烧不断,腹部兴是那人留了情没有剖开。小鱼这小妮子哭的梨花带雨差点昏死在刘奶奶门外,可是刘奶奶不让小鱼看徐子房的伤势,只是拍拍小鱼单薄的肩膀爱怜的说:

“不让你这小妮子去看都哭断了肠,让你小妮子看还不得先去了九泉!”小鱼儿一听更是哭的肝肠寸断,一声叠一声的哭着“子房哥哥我再也不叫你臭子房呆子房啦,你快醒醒吧,醒醒吧,小鱼儿以后不敢取笑你了……呜呜呜……臭子房呆子房,你醒醒啊!说好了以后给我买花裙子的!臭子房!”嗓子都哭倒了。部族里的汉子闻声赶了来,有的送药酒有的送肉食,就连瞭首都板着脸站在屋里,盯着那伤口眉头紧锁。不擅长丹药之法的魏老夫子一口唾沫一指头的翻着《青丹内经》恶补救人续命之法。魁首杵在屋外,嗷嚎叫着:是哪个不开眼的龟孙子伤了咱子房,我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尿壶!被刘奶奶一瞪,九尺高的汉子缩了缩头,面色一紧,但脸还是被憋的通红。

不少女子堵在门口抚慰着小鱼,口中唾骂着是哪个宵小之辈欺负到子房头上了,让瞭首一蹄子踢死那厮算了!屋里的瞭首眉头抖了抖,装作听不到,有道是女子唾沫最淹人,刘老太婆还在旁边,何苦争辩来。慢慢运气渡给子房,止住伤势。

半个月里瞭首三天来一次给子房渡一次真气,倒是魏老夫子时不时拿着五颜六色千奇百怪的自己炼制的丹药丹液来,不过都被刘奶奶一扫帚打了出去。只有小鱼天天来,送鱼汤肉汤之类的东西,每次都是可怜兮兮的抱着小陶锅,瘪着小嘴儿小心翼翼的问:“子房哥哥今日醒来了吗?”每次都是湿了眼回去。

后来刘奶奶把一把扫帚扔上了天,半晌之后,虚弱枯瘦的李学士摇摇晃晃的捧着那把扫帚面色肃然的进了刘奶奶屋,说了盏茶功夫的话,一路咳嗽的离去了。据小鱼儿说:当时李学士只是说:“子房的伤因何而起,又是因何拜师,我现在不能说,你也许猜到了,但这是子房自个儿的机缘。”剩下的盏茶功夫都是在和刘奶奶大眼瞪小眼。

待子房醒来的时候,只见刘奶奶牵着小鱼站在床边,小鱼两只猫儿般的大眼哭的像桃一样,哽咽着扑到子房身上痛苦说:

“呜啊……我以为……我以为子房哥哥不要我了……呜啊……呜啊。”子房苦笑着拍拍小鱼的背,不说话。许久许久小鱼才哽咽着停下哭声,一看自己扑在徐子房身上,脸一红躲到了刘奶奶身后。

徐子房这才歉意的望着刘奶奶,正要解释,刘奶奶提起一罐子鱼汤,愤声道:

“你这瓜娃子还要在床上待多久,还不起来尝尝小鱼儿做的鱼汤!”子房心中一暖,一摸腹部却见伤势竟尽数好转。

起身牵着小鱼的手来到桌边,在刘奶奶的逼视和小鱼翘着下巴的期待下喝完了一罐子鱼汤,滴点不剩。“小鱼,给。”子房把空罐子递给小鱼,小鱼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低头接过罐子,脸颊尽是绯红,也不敢再看子房,抱着罐子欢快的跑回家去了。

刘奶奶乐呵呵的打趣子房说:“这小妮子,太招人喜欢了,要是做不成我的孙媳妇,那我这孙子也就不要了。”子房脸一红,嘟囔着说:“奶奶别乱说,小鱼才多大,还没影儿的事呢!”刘奶奶却也不管子房,只是把竹刀放在桌子上就出门去打水了。

子房抿了抿嘴,拿起竹刀去屋后又挖了一坛酒,牵着青牛出了山道。

“徐轩徐子房携酒求见剑前辈!”又是轰的一声,子房的身影破麻袋般从竹林飞出,被青牛驼了回去。

“天杀的!哪个王八犊子?!哪个王八犊子?!又把子房揍了!我……”魁首还没吼完就被一扫帚打的不省人事,小鱼儿瘪着嘴大哭,众女子又是一顿唾骂,反倒魏老夫子炼丹炼的更多,往这跑的更勤快了。一旬时日,徐子房悠悠醒来,小鱼儿守在窗前皱着眉头脆声问子房:“是谁打了你!”子房摸着小鱼儿的秀发,轻声说,“傻姑娘,以后我再受伤你无需再来了,这样的情况还会有很多次,你不要哭,我如果不这么做会后悔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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