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龙这几日在家养伤,虽安安静静地度日,内里却澎湃万千。

她欣喜、犹豫又自责:如果乔笑风一心退婚,自己不是死皮赖脸的人,定会将关系脱得干干净净,天涯两处,两人终是有缘无份的,连朋友也做不成……可偏在这个时候,自己坚守多年的爱情之门打开了,着着实实地填满了一个人,一个让自己满心满眼闲下就想着的人。

秀龙捏得发白的手指从笑风臂上拿下的瞬间,心突突地跳,‘乔笑风’这三个字自此才真真落入了她的生命。

爱上一个人真就一瞬间,可这样的结果,怕是要害苦自己一辈子。秀龙喜愁交加,她估计从没有一个女子遇上爱情会有自己这般痛苦,哪个不是沉浸于喜悦与羞涩中期待着回应。

康秀龙就是康秀龙,就这样辗转反侧了几日,腿好了,心意也明朗了:她要追随自己的心,去爱那个人。

秀龙今日要回学校,大早便出了门,要去亨达利钟表行取笑风的手表。

她打算从什刹海西大街的一条偏街穿过去,这条街以文化人聚集为特色,开有很多字画书店、高档茶楼,也居住了些文人墨客,名叫紫檀街。

她在那买了个像样的放礼品的装裱小盒:这样装着笑风的手表才像些样子。

秀龙从买礼品的店里出来,街上已车水马龙了,她见不远处有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在乞讨,欣喜的心情顿时暗淡了些,她立在路边摸索了一下手袋底部,找出所有的散钱打算给那两个孩子。

一辆干净华丽的马车从秀龙面前不紧不慢地驶过,谁知后面离得十丈远的另一辆车飞快奔来,硬生生从前一辆车的左边搓着车身超了过去。两匹马刹那都受了惊。

超出的那辆车牵不住,将两个行乞的孩子吓得乱窜。车子飞奔走了,幸好没撞上人。

可惜,先前这辆马车的马夫急急吆喝住自己的惊马,却将两个窜过来的孩子掀倒了。马夫口中对那已超车远去的马车破口大骂:“这赶车的要寻死嘛,青天白日的,跑这么贼快!”

秀龙忙跑了过去,闪过马车,将两个孩子扶了起来,好在只蹭破点皮,男孩子默不做声,那女娃娃却被吓哭了。秀龙忙搂住了那衣衫褴缕的女孩,柔声劝慰。

马夫费了些劲才将马车停在了路边。没过多会儿,一位着补丁衣裳的妇女跑来,定是两位孩子的母亲。那妇人要去找那车主理论,秀龙忙拦住她,解释一番,这般‘是非分明’就是康秀龙的优点之一。那妇人了解事情原委之后,秀龙又给了她些钱,她便领着孩子千恩万谢后走开了。

秀龙这才拿着自己的手袋,轻拉两下衣襟快步离开。

其实那停驻路边的马车里坐了位年轻公子,他既未下车也没让马夫径直扬长而去,说明他还不算一位恶富,随时等待承担后果。康秀龙的“义举”他从马车边窗往外看得清清楚楚:一位美丽得体的小姐将素不相识的孩子搂在怀里,像一位母亲一样呵护着,况且还是位破衣烂衫的小乞丐。

这位公子自此总记得那位小姐的样子,和她那样真诚关切的表情。

就这样,在秀龙看来普通的一件事情,却给另一个人的人生带来了莫大的变化。而她尚不知。

秀龙拿回修好的手表,谢过修表师傅,欣喜地回到学校。

今日校运动会,各位老师都在布置运动场。见康秀龙回来了,都很高兴。秀龙抢着帮忙,但搬桌拿椅的活大家都舍不得她干。

秋少白见秀龙来了,直接说道:“早上就听余老说你腿好了,今日会过来。我就将今日运动会的后勤事务交还给你啦。”

其余几位女老师:年近五旬的钟老师、徐嬷嬷、刚结婚的廖老师、和只比秀龙年长几岁的陈老师,纷纷表示欢迎她归队,接受她的领导。大家虽相处时间不长却很喜欢这位小妹妹。

“欢迎你归队!”秋少白总结道。

“是,接受命令,保管完成任务!”秀龙答道。

余校长走了过来:“秀龙,还有件事你得先帮忙做掉。”余校长指了指桌上的笔墨。

“我怎么敢在您面前卖弄!”秀龙忙退却。她终拗不过余校长,先去写运动会所用标语。

大家又对她的行书与楷书慨叹不已。

忙碌了一天,西城女中第一届学生运动会才完美结束了。师生们都身心愉悦,秀龙暗地里佩服余校长的治学之道,她深知余校长是提倡智育、德育、体育三驾并列的。这比自己的恩师华轩先生要求先修德行后修格物的返儒似的观念“更好”。秀龙心中想说的词其实是更“科学”。

(其实在笔者看来,‘平等’的理解也十分不同。若有人认为平等就是大家皆一样,什么没高低贵贱的,难不成是需要富人分享他的钱财给穷人,当权者分配他的权力给大众,难不成天生貌美者还有等分自己的容颜予他人,后者从科学角度是万做不到的,其实前两条也绝对不能做到,否则将会寄生一大批懒汉和投机倒把者坐收利益、损人利己。所以这样理解平等,是狭隘的,格局不高的,笔者认为真正的平等是体现在尊重所有个体的人格、智慧、机会与劳动。‘人’生来就各有不同,认可个体的不同是平等的前提。这是抱怨不平等的人所要首先认知的。)

今日下学早,秀龙站在校门口送走了学生们,忙匆匆在卫生房将自己的头发衣裳整理一番。秀龙今日穿的是那件浅玫色梅花暗纹丝棉旗袍,这件旗袍她并不常穿,她觉得这件颜色显得温暖,几次要去见乔笑风才穿,却都未见上。

她手袋里放上一早买的精致的小礼品盒,与其他老师告了辞,便走到中华银行,进了去,仍旧问上次那位制服小姐,那位小姐见是秀龙,忙通知了笑风的秘书朱小姐。

没多会儿,朱小姐亲自下来迎接秀龙:“你好,康小姐,快请随我来,乔总经理正在等你。”

“有劳您了,朱小姐!”

两人到了四楼却并未停留,仍旧往上走。秀龙问道:“乔先生的办公间不是在四楼吗?”

“是的,康小姐好记性。他这会儿在露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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