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伤逝(四)
连江位处福建东南,东濒沧海,西傍闽县,北控闽浙陆路通道,南接莆田海上咽喉,实为北地通达闽南、粤东之枢要。
二人城中号了客房,即赴渡口。到了渡口,只见沧海浩渺,波光粼粼,海天相接,水天一色。海上商船如梭,码头商贾若织,人烟辐辏,车马喧阗,好一派熙攘繁华之景象。
海秦与冷晶岸上拴马,雇好能容数人之游船,与船主商定不再上客之后,便依坐船首,朝那沧泽深处摇曳而去。
冷晶初见沧海,不由叹道:“今到此地,见波浪翻涌,无边无际,始叹海之恢宏,方知沧海之一粟,东坡居士诚不我欺也。”
海秦感道:“是啊,人生百年,如海之一滴,又或如朝露,转眼即逝,此生何渺,不足称道。何不效仿先哲,梅妻鹤子,岂不快哉?”
慨毕,海秦执冷晶玉手,笑曰:“晶妹,日后你我隐居乡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当真美事。你若再为我生儿育女,我此生足矣!”
冷晶脸色一红,呸道:“谁答应嫁给你了?还生儿育女?真是妄想!”话虽如此,但却并无嗔怪之意,反而十分受用。
海秦见冷晶羞却,正要取笑于她,忽觉船底一动,随即船身便晃了几晃,海秦与冷晶急忙扶住船帮,叫道:“船家?怎地回事?”
那船主停下摇橹,俯身下看,转瞬惊道:“不好,船下有水鬼”,随即取橹绕船击打水面,击打数十橹,船身却晃得愈加厉害,海秦见状,发针直飞水中。可那水鬼水性极好,藏身船底水下,针刺不到,橹打不及。
忽地,骇浪大起,船身被高高抛起,海秦与冷晶即感被甩至空中,无所依傍,正自无措,船身随即重重落下,海秦与冷晶忽又咚咚落于船舱,挣扎站立,顿觉周身疼痛。此时,船身回落冲击水面之际激起浊浪,直灌船舱,海秦与冷晶措手不及,双双被浪打湿,口鼻入水,呼吸不能。如是船身起落,反复几次,冷晶与海秦皆已前仰后合,几欲作呕。船主见此危难,顾不得周全船客,弃船跳海,直朝岸上游去。
终究,船身倾覆,徐沉海底,海秦俩人又被抛于空中。海秦回过神来,临危不惧,摸出飞针,直射海底,但海中之人甚是敏健,游若鱼虾,并无中针应声。此时,海秦飞针已然发出,身无旁依,与冷晶俩人双双落水。由于不识水性,俩人胡乱扑腾,加之神情慌乱,猛喝了几口海水。海水入口,顿觉苦涩无比,无法吐息,身子徐徐下坠。千钧之际,恍若有一壮汉游了过来,二人不及多思,如同飞萤扑火,拼命抓住壮汉不放。那壮汉身姿甚是轻巧,也不推却,一手一人,将海秦与冷晶提了起来,游到岸上,扔在地上。
海秦与冷晶衣衫湿透,精神萎顿,呕吐了半日,方才醒神。抬目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原来救他俩的却是南海避水兽!
是了,原来船下的水鬼定是避水兽,他精通戏水,必是他潜于船底,利用水性之长兴风作浪,搅动海水,令船只覆沉,使他二人倒呛掉落水中,方得擒住上岸。
海秦想到此处,不觉心中一凉,正在心虑“他怎会来此?”之际,突听背后有人讽道:“海水好喝吗?”
海秦与冷晶听此声音,大为惊愕,转头一看,珠玑及数十前教众赫赫而立,状若幸灾乐祸。
海秦这才醒悟过来,怨不得避水兽会来此码头,原是珠玑指使。
海秦朝众人看了一眼,若有寥落,惘然言道:“你,你不是解散凌雪教归隐山林了吗?怎会在此?影子与爹爹呢?这究竟如何回事?”
凌雪教主嗤鼻言道:“你的疑问可真多呀。幸好我性子不躁,咱们时日也尚多,我就餍足你的好奇之心吧。”
“当日,黄宗章那小人趁我不备,以毒制我,累及下属,你以为我当真屈服于他?笑话!我傲视江湖几十年,岂能如此忍气吞声?可是当时形势所逼,我若不从,必定遭他毒手。你想,他被我关于地牢,二十年不见天日,恨不得生啖我肉为快!此番逃了出来,假意劝我同归桑梓,实欲借余生慢慢折磨于我!我看出来他的险恶用心,佯装应允。于是,我在与属下辞别之际,暗自传下话去,解散凌雪教实属诈计,让他们十几人悄然随你左右,以窥你行踪。待我将俗事处置完毕之后,再与他们汇合。”
海秦豁然醒悟,怪不得昔往凌雪教主在船上与下属临别之际喁喁私语,大家以为是话别,原是在商量日后诡计。想到此处,海秦方知凌雪教主之嚚猾算计,顿时骂道:“黄伯伯此番逃出生天,直欲与你厮守,不料你竟将他之好意曲解为其用余生报复于你,当真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凌雪教主听罢海秦骂言,不以为然,讽道:“想不到你竟为他说辞,不知你得了他什么益处?”
海秦想不到凌雪教主竟这般忖量自己,当下只觉她不可理喻,于是不发一言,懒得与她争辩。
凌雪教主见海秦不语,以为她一语道破实情,不禁斐然。得意言道:“你与我们辞别之后,黄宗章便让我生火做饭,自己则遍寻匠人、耕牛等,他居然真想过男耕女织的苦难日子!我堂堂江湖教主,平日呼风唤雨、尽享荣华,岂肯与粗鄙之乡野凡夫为伍?我愈想愈气,直欲除之而后快!可我自知刚服解药,身子尚且虚弱,只得暂且隐忍。过了三日,我恢复元气,趁他熟睡之际,乱剑刺死了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出了口恶气!哈哈哈,真乃快哉!”
海秦与冷晶失色惊道:“你杀了黄伯伯?你不念旧情倒也罢了,为何还要置他于死地?他此次以德报怨,对你可是真心实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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