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此人,难得左贤王还记得此事。”中年汉子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本以为王勋会处理得滴水不漏,没曾想还是出了意外,看来这商人终究是商人,算起利来锱铢必较,办起事来却有始无终。”
“两只蝼蚁罢了,大都督何须为此忧心。”老者冷淡地回应了一声,转脸朝中年汉子诚恳地说道:“老夫时日无多,此生孜孜以求的无非是大都督能振兴我匈奴威名,恢复我呼韩邪事业。区区蜀汉遗人,是生是死,本不该是大都督所应留心之事。何况,刘备的子孙在洛阳的居多,就算除掉了这一个,又何益于大事?”
中年汉子看了看身边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心中不由得喟然一叹。这老者叫刘宣,乃匈奴单于羌渠的儿子,于扶罗单于的弟弟,是正儿八经的匈奴贵族,他这一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能重建盛极一时的匈奴帝国。但匈奴帝国纵然全盛如冒顿、老上、军臣三单于时代,也最终被大汉打得无力南下;至于他口中时常念叨的呼韩邪单于,不过是依靠着遣子入汉,对汉称臣才得以重归漠北。
漠北是单于的辉煌,中原才是王者的天下,中年汉子在心底重重地呐喊道:如果能做那高山峻岭,为何要去做那矮小土丘?匈奴之力固然应当依凭,但天下之望更应当成为我刘渊的无上追求。大汉享国日久,恩泽深入人心,昭烈帝刘备承之,以一州之地便可鼎足三分,我刘渊岂能只求满足于谋夺单于之号而坐井观天?!
这些话,这些心思,他并非没有明里暗里地与刘宣说过,但老迈的左贤王执念难解,自己想要有所作为,也必须要得到他的支持才行。既然政见不同,那便求同存异吧,反正当前要做的事,还是暗蓄力量,以待时机。毕竟西晋这头粗苯的大象,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衰亡的迹象,眼下暗流涌动的背后,却依然是暗夜即将来临前的短暂黄昏。
“左贤王所言甚是,我让王勋对付刘氏子,也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不值深虑。”刘渊朝老者笑了笑,淡淡地说道:“既然事已至此,且让王勋自己去解决吧,元海就懒得去劳心了。”说到这,他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上下骨骼顿时一阵噼里啪啦地脆响,他微笑着收拢手臂,转脸朝刘宣笑道:“右贤王诰升爰近来可好?我听人说,他最近在中部诸胡中声誉日显,南单于一脉羽翼渐丰,左贤王想必心中甚是宽慰吧。”
“大都督无需出言试探,”刘宣橘皮一样的老脸动也不动,干涩的声音更像从刀缝里挤出来般难听:“老夫与诰升爰虽然同出羌渠单于,但我匈奴历来崇尚强者,何人能率我匈奴重振呼韩邪事业,何人便是老夫眼中的匈奴单于,至于血脉源流,不过是中原汉人故步自封的陋习而已,老夫从不屑论之。”
“左贤王见识卓著,元海钦佩之至啊。”刘渊哈哈一笑,道:“去卑子不继业,匈奴日渐式微,虽前右贤王刘猛帅中部诸人奋起一击,终归难整单于名号。汉分匈奴为五部,我父并五部为一,煊赫之功,诸胡共见。休屠各,亦是匈奴贵种,此生夙愿,也是复兴我匈奴帝国嘛。”
“不过,右贤王那边,还请左贤王多多费心了,”刘渊脸上笑意越发浓厚起来:“晋室操戈,天下离散,我匈奴事业未竟,可不能重蹈这破败的覆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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