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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链声响,厚厚的牢门被缓缓推开。

黑暗的地牢中泄入光芒,明暗的强烈反差让人睁不开眼。牢门外,嘶吼声和撞击声混杂成高频的噪音,紧随着光幕涌入地牢,震荡所有人的耳膜,吵得人心烦意乱。

好在,一切只持续了片刻。

外面的杀伐声喧嚣震天,但随着牢门重重关上,里外被再度隔绝成两个世界。光明重归黑暗,喧闹重归安静。

牢门开阖送入的身影,踩着牡花条石拾级而下。

金属靴落地,踏步的声音立刻在墙间回荡。

地牢四角各有士兵严阵以待,见到来人,整齐一致地收剑入鞘,单手握拳抵在胸口致敬,然后在示意下退出房间。

那人走近牢房中央,被禁锢了四肢跪在地上的囚徒。

“我听说你醒了。”

这声音清漠冷冽,但毫无疑问是女性的音色。她说的虽然是芬西斯语,但咬字很重,尾音还有些含糊,显然不是母语语种。

牢中的囚徒睁开眼睛。

他的确醒了——被疼醒的。

芬西斯的眸子迅速对焦,视线最先落在自己的左手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废宅时黑色荆棘只缠绕手部,现在却已经过腕。这乌墨染色般的荆棘藤,好像突然变成了一条毒蛇,盘在手臂上蠕动游弋。

他知道这东西必有危害,但他无计可施,只能选择接受。

试着动了动身子,只有一阵哗啦声响,双手锁在胸前,双腿跪着被枷锁禁锢在地,身体动弹不得。

我怎么沦落到《技之书》一个待遇了?

夏伦疑惑地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是氧化后发黑的血液,顺着银色罩盔弧线滑下,滴落在地上。

“告诉我。”

那声音再度响起,夏伦闻声抬头,又抬头,然后再抬起头——这女人个子真高啊。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杀我?

夏伦一愣,随即有些不满。他与魔人作战,冒着生命危险逃出废宅,本以为自己可以拥抱温暖的阳光,呼吸名为自由的空气,就算不被当成英雄,也是被人尊敬的幸存者。没想到却被区区人类拘捕,绑得连牲畜都不如,甚至还要被威胁生命。

我是芬西斯,你一个人类,凭什么?

他不禁打量起这个女人。

借着牢内的火把,夏伦能清晰看见这女人的样子。女人的个子很高——非常高,甚至比夏伦屈膝直立时还要高。她披挂一身造价不菲的铠甲,负盾配剑,但俱是血迹斑斑,显然才经过一场苦战。往上看,淡金色头发只留到下颌,却又旋出一绺细长的发丝拧成麻花,头箍一般盘在额前;她的五官精致而立体,神情坚毅严肃,虽然在夏伦看来,她或许更适合做模特,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战士的气质。

只是心里忍不住想,这女人样子还算耐看,“相貌平平”多半就是形容这一种人类吧?

夏伦的沉默,让女战士误以为是拒不开口,她面色一沉,缓步走向夏伦身后——无论是芬西斯还是人类,这都是视觉死角。

而看不见,就会产生不安,甚至是恐惧。

“和平峰会被摧毁了,参加的所有人都死了。”

她盯着夏伦的肩膀,捕捉芬西斯细小的反应,目光锐利如剑。

“除了你。”

夏伦惊愕地瞪圆眼睛,脑子里还在回味“和平峰会”这四个字,突然闻到一股混杂着血腥的香风,却是那女战士突然俯首,和他拉近距离——然后一把拽住他的左手:

“解释这个!”

爪子被骤然扯动,稍微平息的疼痛又起,夏伦忍不住闷哼一声。他试图缩手,但女战士的力量却让他大吃一惊,手握兽爪如同钢筋,钳住他一动不动。

夏伦紧咬牙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不能……”

女战士哼了一声,粗鲁地甩下他的左手。

她把手按在剑柄上,“什么叫‘不能’?”

芬西斯脸上肌肉抽动,强忍疼痛、压制痛楚带来的怒火,勉强解释:“……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我从未想要这样。”

“你在撒谎!”

厉声呵斥中,寒光出鞘,剑锋直抵他的鼻尖。

那剑极度锋利,夏伦只觉得鼻头一凉,有液体带着腥味滑落。

这个蛮横的女人类!——

夏伦心中恼怒,反而挺起胸膛,冷冷地回应:“你说我是凶手,仅凭猜测?”

“证据?”

“我是凶手——”

“那我又为何身陷废宅,和魔族搏命?”

“你们人类,就是这么对待幸存者吗?”

年轻的芬西斯盯着人类女士,面露不屑。

“摧毁峰会?”

“就凭我?”

冷厉的审讯官面色一僵,夏伦的自贬听着奇怪,但道理说得通。不过她立刻重重地哼了一声,抬手就要把剑柄砸在夏伦脸上。

但就在这时,牢内的火把一阵摇曳,黯淡的光线在芬西斯棱角分明的脸上晃过,映出那双散发着幽冷而坚定的叶瞳。

审讯官的动作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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